十 (第2/3页)

乡村里的农民。

    陕北民歌,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之歌。农民生活在乡村里,生活在田野里,生活在无拘无束的空间,而且大多数还可能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正是由于空间的广袤、人烟的稀疏,才成了民歌放飞的地方。放飞民歌是一种交流,这种交流可能指向不明确,大部分含有模糊性,还带有一定的隐喻和暗示性。这种交流往往不能直接用“我爱你”来表达,即使是男女之间也很少用这种语言。他们似乎更趋向于用文学的语言表达,说民歌是一种文学就是指它的语言具有审美性。“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这种“拉话话难”,一是指能看见,但互相之间的拉话听不见。二人之间的“拉话”是私密的。是仅仅能让二者听到的低声倾诉,不能高声,不能让第三者听见。二则这种“拉话话难”指的是难以说出口。受封建道德礼教影响,男女之间见面都不容易,见了面未语脸先红透,那些对对方的倾慕只能表现在眼神里和不由自主的行动上,要大胆地明显地说出来是不容易的。民歌在这个时候往往以一种受众不明并带有某些挑逗性的试水石被抛出来。“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什么人留下个人想人。”

    这是唱给所有人听的,也是唱给对面的有情人听的。如果没有情,对方是不会继续也不会有任何行动表示的;如果有情,要么以行动迎接,要么以歌声对答。“骑上个骆驼峰头头高,人里头就数咱二人好。”这些歌曲都是陕北男女面对任何观众唱的,但在特定的环境下,一男一女望得见的情态下,双方对歌,那就有了特定的含义。

    之前,在县城郊外的一块平地,每逢赶集天,就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起一群农民,在那儿传唱歌谣。那时候的亚萍,跟世俗的城里人一样,不屑于与他们交往,姐呀妹呀,三哥哥四妹子的,感觉那么的粗鄙好笑。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自己才是多么的无知。错过了多少接触陕北民歌的机会,自己才是那个最浅薄无知的人。

    亚萍一首首浏览过来,仔细分析着乡亲们给她的解说。突然间就完全理解通透了。生活锻炼了农民,农民成就了艺术,艺术美化了世界,谁说这只是乡野俚言,何愁这样的歌不会大力宏扬。

    在所有的信天游曲调里,她还是更喜欢巧珍唱给加林的歌:“……上河里(哪个)鸭子下河里鹅,一对对(哪个)毛眼眼望哥哥……”,那种野性,那种炽烈的爱恋,火辣辣般汹涌而来,这哪是在表情达意,这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黄亚萍走了,回南京了。对于高加林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看来,这个热情奔放的女子,对他的爱也是真实的,不掺杂任何目的,跟巧珍一样义无反顾。然而,就是这样两个不同的女子,都对他爱得刻骨铭心,这是他命里躲不掉的劫,他背上感情债了。他倍感压力,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辜负这两个甘愿为他付出所有的女人。

    他在傍晚时分把亚萍送回县城,两人共乘一辆单车。这次,换成他带亚萍。这个多情的姑娘从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脊背上,生怕一放手他就飞走。一路上,她都在哭泣,怎么劝都劝不好。

    初晴的路面坑坑洼洼,实在不好骑车,何况还带着人。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摔了下来。亚萍又把他扣得这么紧,所以一直骑得小心翼翼,行驶起来也就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大马河桥上,天已经黑透了。

    大马河水呜呜咽咽,一刻不停地向东流去。见证过他几段爱情的大马河桥,依然静默地伫立着,而他的心情,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几番春夏秋冬。

    亚萍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不肯走了。加林把车停在桥头,走过来乖哄她。

    夜幕下的亚萍是那么单薄,楚楚可怜,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心一阵绞痛。

    他马上想起:这是他和巧珍第一次相跟着从县城回来时,巧珍向他表白的地方。这是他爱情开始的地方,他在这儿吻过巧珍,也在这儿决绝地跟巧珍提出分手。

    现在,同样是在这儿,他跟亚萍也要做最后的告别。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

    亚萍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这样的场景,跟当初的巧珍是何其的相似,谁说他的心不也跟着碎了一地。

    抓不住的爱情,圆不了的梦。其实,最受伤害的那个人还是高加林。巧珍和亚萍,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他从地上把亚萍揽了起来,抱在怀里,像母鸡用羽翼抱住受了惊吓的鸡仔。亚萍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用纤弱的拳头擂着他的胸膛,嘴里一叠声地骂着:“高加林,我恨你,我恨你……”

    这一刻是揪心的,她需要发泄。高加林任由她撒着泼,只是更紧地抱紧了她。

    上弦月悄悄地挂上了树梢,把银辉洒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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