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16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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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下案几,怒道:“如此浅薄妇人,从兴兄弟也太…!"

    他生生忍住下头的话,长长出了口气,“唉,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话外头人终归不好说,他随即转过话头,“幸亏皇上英明,后来又遣成泳兄弟领了一营人马赶了上去,这才没酿成大祸。”若巡盐御史出师未捷身先死,清查盐务又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

    看丈夫满面不悦,明兰过去抚着他的臂膀,柔声劝道:“你也别心急上火的。这多少年的积弊,想要一朝除旧布新,哪那么容易。”说着自嘲道,“别说朝廷大事了,便是家里这一亩三分田,我这不还悠着么。”

    顾廷烨伸掌贴着明兰的肚皮,眼神忽尔柔和:“你千万别累着了,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明兰十分感动,不过看男人的目光正深情的对着自己的肚皮一此时她站着,男人坐着,她很疑惑顾廷烨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肚里的那位说的。

    肚里的小混蛋很乖,一般多在三个时段舒展拳脚,午睡后,晚饭一盏茶后,半夜子时前后,明兰总结出这个规律,顾廷烨便按着时辰常来父子互动,有时跟公孙先生说到半道上,也会借口回屋一趟。他最爱将面庞贴在明兰肚皮上,细细感觉那一下一下有力的胎动,明兰半靠在床头,轻轻抚摸他粗硬的头发,灯前身畔,她只觉心中一片平静温馨。

    外头局势不好,正是用人的时候,依着男人的野火性子,早出门打拼去了,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舍不得离京。

    “若是皇上有得用你的地方,…你,不必记挂我,总是大事要紧。”明兰觉得舌头有千斤重,一句短短的话,说的结巴断续,满嘴苦涩;她不愿他离开。

    顾廷烨抬起头,沉峻的面容不可思议的柔和,隔着冰封的河流,远处缓缓渲染的乍然春光般,他抚着她的肚子,微微而笑:“你就是我的大事。”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大事。

    他定定看着她,却见她眸光离合,柔皙的皮肤隐约透着一种昙花乍现般的瞬艳,她脸上有一份怔忡的恍惚,好像不知往哪里去迷路孩童般无措,甚至带着几分苦恼。凝视入神之际,他忽然心头浮现一个苍老的身影,人皆道他父子二人,无论形貌性子都是酷似,只这么心念一动间,他顿觉不详,立刻甩开这思绪。

    外面雨急风骤,他只愿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倾力盖个温暖安全的窝,莫让风刀雨雪惊了她,叫她一世喜乐无忧才好。

    入了四月中,朝堂争斗愈发严苛,几名言官联名上奏疏,参威北侯沈从兴以权谋私,下列奏侵占民田,巧取豪夺,结党不轨等十一条罪状。若只是虚告也还罢了,可左都御史刘素仰为人耿直,不偏不倚,这次也竟上书发难;帝责刘正杰严查,一查之下,竟觉空穴未必无风,其中尤以沈从兴长子在外仗势凌人,及其姻亲邹家放印子钱,逼出人命为甚。

    一时间,奏疏纷纷,攻讦不断。

    “若是那严正不阿之人,当是对事不对人。可若是那奸邪小人,想要坏事,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对人不对事。”公孙白石摸着稀疏的胡须道。

    “这便是说,其实那伙人是不忿皇上的一连串举措,可碍着君臣名分和大义道理,他们不好张口,便索性刀口对准了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我不好阻挠你的政策,那就诋毁执行的人,从而破坏既定路线。明兰捧着肚皮,忧心忡忡,皇帝这回似是动了气,已下明旨指责沈家了,小沈氏来哭过一回,她只好来请教公孙老头。

    公孙白石微笑着点头,眼光瞟了明兰的大肚皮一眼,希冀将来的小侯爷也能这般聪慧。

    “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呀。”明兰头大如斗的低号,她记得沈家长子今年才十二三岁,小沈氏没口的说她侄子如何淳厚老实,能闹出什么事来呀。

    “无它,分利而已公孙白石嘴角撇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盐务,边贸,海船,市舶司,还有六部九卿处处关口,要紧的肥缺,皇上想叫他们挪出位子来,好安上自己的人。一来充盈国库,二来,以后下旨办事能利落些。他们不干,如此而已。”

    “他们也是,那么多肥缺,吐出些银子来又如何!”明兰盼望和谐社会,大家好好说话。

    公孙白石冷笑出声:“便以潜国公为例,他的儿子尚了圣德太后的公主,他与另几家把持海船商贸近十五年,每年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两的进项。又上缴了多少?哼哼,他们舍得吐出?便是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自有自己的亲信要提拔。”

    明兰眼前又是一阵雪花银飞舞,好容易定下神,才低叫道:“都这么多年了,也该吃饱喝足了,便是收了手又如何呢!”

    “人心若是知足,又岂会得陇望蜀。”公孙白石总结的干脆利落,贪钱怎么会有尽头。

    明兰无奈的点点头,的确少见贪官自动觉悟的。不过这事公孙能看明白,旁人自然也能,只要沈国舅沉得住气,加上有岳家英国公府鼎力相助,想来也无大碍。

    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沈国舅会叫人盯上,也是治家不严,有些虽是对头们穿凿附会添油加醋,但有些事却是属实的,公孙白石顺口漏了句,前阵子邹家人居然还想插手军粮的采买,真是狗胆包天。鄙夷完沈家,他着力表扬了明兰一番,夸她理家清明,约束下人得力,又有顾廷烨六亲不认的恶名在外,顾氏族人反倒没叫查出什么来。

    公孙老头素来嘴巴刻薄,眼珠朝上,鲜少能吐出几句好话来,明兰被夸的心花怒放,顿时觉得这满脸皱褶的老头顺眼了不少,嘘寒问暖了一番后,又把昨日小沈氏送来的上等新鲜大核桃分出一半,另从库房里提了株灵芝出来,给这老头改善下日渐稀薄的秃脑门。

    心情愉快,乐呵呵的散步回屋,春日里垂下来的藤架子也带着草木香气,明兰正想伸手摘一朵花苞,一旁的小桃已眼明手快的扯下一串,主仆俩对视而笑,正在这时,只见绿枝急匆匆的从那头过来,额头上沁着汗,脸上却是既惊且喜。她三步迈过两步,赶紧凑到明兰耳边,轻声道:“夫人,逮住那小蹄子的错处了。”明兰眉头一挑:“什么事?”

    绿枝看身旁只一个小桃在,便低声道:“炉子上炖着您的雪梨燕窝呢,她却跑了出去。”

    明兰闭了闭眼睛,叹道:“得了,我们过去吧。”

    绿枝掩饰不住兴奋,却迟疑一下:“那…太太那里…?”她指的是王氏。

    还不等明兰开口,小桃先低叫起来了:“咱们该劝的也劝了,夫人该提点的也提点了,她死性不改,咱们有什么法子。太太要生气也没辙,再说了,咱们如今又不吃太太的饭。”

    绿枝两眼放光,狠命点头。她不顺眼彩环不是一天两天,因怕明兰说她不够宽厚,这才装模作样的多问了一句,表示自己其实也很有爱。她们几个自幼一起长大,对于后来加入者,自然难当做自己人,何况彩环那个妖娆矫揉的做派,简直是房妈妈教学课中的经典反派形象,让她们反射性的产生生理厌恶。

    明兰叹了口气,看看自己隆起的肚腹,轻轻抚着;若只是为了自己,能含糊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为了它,卧榻之侧岂能留异心之人,她不能冒这个险。

    慢走回屋后,小桃先服侍明兰换上双柔软的拖鞋,斜斜靠在炕头,才见丹橘领人进来。这一次她再无半分犹疑,器宇轩昂的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委委屈屈的彩环和夏玉。

    她一见了明兰,噗通就跪下了:“夫人,我知错了,就饶了我这回罢。”一边连连磕头,一边不停的辩解着,“我们原本好好看着炉子的,谁知有人来寻我说话,偏夏玉又出去小解了…我这才稍离了一小会儿灬夫人,饶了我罢"

    夏玉也是吓到了,跟着一起磕头。

    明兰静静坐在上头,视线从炕几上的佛手形双鱼莲纹的青瓷小罐,一直慢慢挪到乌木镶银掐丝的小几脚,然后看到彩环。她心里不无怜悯,这次,她是有意的。发落个丫鬟并不是难事,只消做主子的存了这个想头,逮住个把柄,立时就能发落了。

    彩环心里存了怨怼,又不知深浅的和院外的人结交,别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能趁机。如今自己怀了孕,正要十二万分小心的当口,这个既不忠心又满脑子不当念头的彩环,她是不能留在身边了。

    “谁来寻你说话?”明兰的声音好像浮在半空中。

    彩环揩着脸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丹橘冷笑一声,替她说了:“向妈妈身边的一个丫头,叫什么玲珑的。”

    明兰轻轻笑了,彩环用力磕头,连声道:“夫人,是我的不该,我错了…”

    “听说,私下里你们聊天时,你总怨我不叫你近身伺候,总远着你,冷着你。”明兰慢慢陈述,彩环瞳孔一紧,恨恨的瞪向绿枝和丹橘,小桃看了,很实诚的连忙道:“是我告诉夫人的。”彩环愤恨的转而瞪她。

    “夫人,奴婢心里是有些该打的念头。”彩环眼见求饶无效,开始辩解了,“可当初我在太太身边服侍的,想着替太太尽忠,要好好服侍夫人,没想…”她揩了一把泪,“夫人却不肯拿我当自己人,我这才有些多说的”

    明兰慢慢直起身子,弯低了身子,直直看着彩环,一字一句道:“你是个聪明的,进顾家门已过一载,如今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势,你是真不知?”彩环一下住了哭声,怔怔的看着主子。明兰挑起唇角,“你口口声声要替太太服侍我,可我怕的是什么,忌惮的是什么,你这么久看下来,难道全然不明白?”

    彩环脸上的血色慢慢退了,除了几个常要办事的大丫头,满院的女孩都恭谨小心,绝少和外头人交联,每每太夫人那边的人来套交情,众人都躲之唯恐不及。

    “我不喜欢外头知道这院里的事,可这些日子来,从你嘴里漏了多少事出去,你自己心里清楚。”明兰缓缓道,“你不是不知道厉害,不过是另有想头罢了。”彩环从心眼里没把自己当做主子,于是四处找靠山和帮手,想着能借力上位。

    彩环唇颤如筛,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她忽想起若眉的告诫,莫非…夫人这是要发落自己了?!她一阵后怕,连忙上前扯着明兰的裙摆,高声哀求:“夫人,我真知错了,倘若夫能早这么说了,我定然不敢的!”

    @明兰摇了摇头:“你错了顺序,不是要我先信任你,你再来忠心;而是你要先叫大家伙儿信重,我再拿你当自己人的。”

    彩环满面慌乱,泪水和脂粉混在一起,顿时花了脸,“可,可是”

    “可你等不及了。”明兰替她说完,“你岁数不小了,比丹橘还大了一岁半呢。”她怕没等自己熬成姨娘,就被明兰嫁掉了。

    “这可真是难为你了。"

    明兰悠悠的最后总结,她心中全然不气,只是有些无奈和怅然,彩环也算谨慎了,叫她细细侯了半个多月才逮住这个错处。屋里静默了半响,只听见彩环和夏玉的抽泣声。明兰定了定神,转头道,“叫崔妈妈她们进来罢。”

    崔妈妈领着两个粗壮婆子进来,明兰一眼瞥过去,两个人都袖子里鼓鼓的,想来应是藏了绳索和塞嘴布。彩环和夏玉一见了这阵仗,早已吓的不行了。

    明兰肃了神色,端正道:“挨罚也叫罚明白了。崔妈妈,您来说罢。”

    崔妈妈早磨刀霍霍了,眉头皱如墨斗,面无表情:“这儿的规矩,夫人身子金贵,一应饮食药需仔细小心。”明兰的三餐点心是葛婆子亲手料理的,出她手,由丹橘等大丫头亲手接过,中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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