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一)
第十四章 往事(一) (第2/3页)
高,高到二槐子和四条腿都看不见的地方。
“你飞得好高。”二槐子说。
“你飞去哪了?”二槐子又问。
哗啦哗啦,只是哗啦哗啦,落下不多,像诉说:飘去另一个荒地,另一个没人愿意印上脚印的地方。
“哇——”傻傻地惊叹出声,只把四条腿抱得更紧。杂色的狗毛在风中摆出各种姿势,它们也在欢腾。
“下雪啦!下雪啦——”
“汪汪!”
“好漂亮!”
太阳要下山了,像今早村口唐婶给二槐子的鸡蛋。小心地剥开,先一点点把蛋白吃下去,剩下一个完完整整的蛋黄。它好漂亮,真舍不得吃,看了好久好久,才把它掰成两半,他和四条腿一人一半。好好吃,那股温暖的味道,可以在他心里头待上很久很久。
好像有人,那个湖里。他慢慢地走近,站在小湖旁,傻愣愣地看着。
“你在看大蛋黄吗?”二槐子的话,总带着傻傻的味道。那人听见了,转过头来,是大槐树的颜色,二槐子一眼就认出来。槐树的眼睛,槐树的鼻子,而且,香也是槐树的香,好好闻啊。
“你是槐树吗?”二槐子问。
槐树的嘴巴分明笑了下,可是摇了摇头。二槐子不信,槐树的香不会骗人的。可他又忽然笑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把槐枝从破衣中抽出来,递了过去,露出白白的牙齿:“槐花,给你吧。”
安静地看着这个夕阳下的小孩,还有他怀里温顺的一条狗,她笑了下,她过来了。二槐子努力地倾斜身体,好把槐枝递得更远一些。她没有接过,她只是笑了一下,鼻子凑到了槐花前。好一个春末夏初,秋天的槐花鬼啊。
然后,奇怪,美丽的事情发生了。槐皮在脱落,一个劲地落,人有人皮,水鬼也有她的。皮之后,是血,是肉吗。不是的,都是槐花,满眼满耳的槐花。
还有槐花声,在呼啦呼啦的风声中如枝叶摇曳,噗啦,又噗啦。有个姑娘在唱歌,唱的是梧桐林子里散步,牵手,油冻儿的故事,唱的可好听,唱的可感人了。
白蝴蝶也噗啦噗啦,飞到了湖的中央,叮的一声,没想到能发出,落水的一瞬。它好像是槐花变的,它好像又变成了猫,它好像又变成了蘑菇。
二槐子没有看见,四条腿好像有看见一点。
呼啦呼啦风更大,连同二槐子手上的槐花一起,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槐花雨。
雨停,湖水荡漾着残阳,也许还有槐花的影子,也许还有槐花的记忆。都无关了。
因为离开,死去,忘记。
她从来都是安静地站着,别人是走到,她是等到了生命的终点,最后的一个黄昏。竟然,还有人过来,给了她一枝槐花。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哪里有人记得。
如今,呀呀声远远地飞过来,落下一朵醒来的花,泛开一丝眼眸子的水纹,从中央到湖边,没有停,棒头草在荡漾。若是站得高,飞得高,也许就看见槐花雨的影子了呢。
“嘿沙,嘿沙,嘿沙。”一边轻念,一边印上小小的布鞋印子,一个又一个。轻轻地走到大古槐下,安静地站在湖面上,涟漪从她的脚下开始,仰着头,绽开酒窝,把两只小手张得老开老开。
“呀——”紫云式的呼喊,涟漪在蹦跳,沸腾了,好多好多的水泡泡往上涌,像一个个大大小小圆圆,汤圆圆飞起来,往树上飞,包裹住白花,想带着白花一起飞,可是白花不动,啪的一声,汤圆圆碎了。紫云笑得好开心。
麻鞋重重地踏在水上,有水声,可是没有一点痕迹。死结双腿一软,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最亮的夕阳,被夕阳染成金灿灿的天空,被吞噬颜色的云,黑压压的鸟,有一只落在好后面,不停地振翅,追不上了。死结就这样漂浮起来,脚站在地上,步子迈开了,他忽然想到,他想做一件事。
“好一树固执的槐花。”腊八走到紫云身旁,大黑痣和小红痣。紫云的眉心,小小的一颗朱砂痣,死结给她点上的。
“哪里固执了?”朱砂紫云偏过头,嘟起小嘴。
“不固执,不固执!”腊八哈哈大笑起来,汤圆圆飞舞得更快了,“洒家喜欢这样的固执。”
小布鞋染上一层紫晕,悬空一步一步走高,坐在了粗枝上。麻鞋跟着走,腊八没有坐下,他怕压坏了槐树。
“大黑痣不念经吗?”小朱砂问。
大黑痣变得浓黑,腊八哈哈笑:“酒梅那,洒家念过了,洒家不爱啰嗦。”
“不一样的。”开心地晃着脑袋,“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鬼。”小朱砂又笑呵呵个不停。
“大黑痣不念,那紫云要唱佛经。”忽然又变回镇静的她,镇静的朱砂,果然开口唱了,“梧桐林,梧桐林,是哪里的梧桐林呢?是白梧桐,还是黑梧桐林呢?还有这好吃的,香香的,又是什么呢?”唱得很欢,佛音仿佛化形,白花没有走,佛音反倒拉住水泡泡,跑去老远的地方玩了。
怀里抱着块方方正正的木头,西尽城中问木匠师傅要来的。小手把它举得高高,又放在鼻子下边,狠狠地吸它的香味。
“真有睡觉树?”大黑痣像眼睛似地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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