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北风漫卷(完之下)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北风漫卷(完之下) (第3/3页)

兵换给俺。请大小姐补两百心腹给你。没有最为可靠手下弹压,这新募军就控制得不牢靠。俺不直什么,却怕坏了显谟大事。且大小姐为了云内诸州百姓,都能北上应州筹粮。要是俺们南下,却将河东大宋百姓祸害得深了,又成什么一个道理?总得让他们在韩岳两位将主的范围之中行事…………但请汤四哥俯允!”

    现在萧言麾下几个摊子,多少还有点壁垒分明的样子。檀州兵马是檀州兵马,神武常胜军是神武常胜军,以后也少不得一个云内诸州军的派系。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而言,檀州兵马几乎就算汤怀的部曲,甄六臣贸然调用,却是有点冒昧。而且大家也多少知道一点汤怀和甄六臣之间的过恶。帐中顿时就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了。

    郭蓉在旁边却有点脸红。对乱世里面百姓,她是最心软的。不然也不会直奔应州筹粮。这次却是兴奋之下忘记这个茬了,就想到早点南下去帮那姓萧的小贼行事。却没想到,还是六臣叔心细,帮她了这个首尾。

    “汤四哥,六臣叔之前那些事,也是情非得已。四哥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计较太深了。六臣叔所言也是没错,将来河东边地说不得就是神武常胜军常镇之地了,那里就算要生乱事,也要在控制范围之内。六臣叔全靠新募之军,的确也有些掌握不住情势。汤四哥,你就答应了罢…………”

    郭蓉算是主母之一的身份,檀州兵是不折不扣的萧言私兵。她说这个话倒是名正言顺,没什么好顾忌的。诸将偷眼去看汤怀,这个面子你总要卖给郭家娘子罢?

    汤怀默然少顷,仍然是那副木头模样般开口:“不是为了显谟大事,说什么俺也不会将檀州兵给他。现在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他反复得很,俺瞧不过。”

    老实人一旦有脾气,果然倔犟得很。诸将对视,都不说话。一个是和萧言识于寒微之时的心腹,一个是主母之一的家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大家还是不要搀合了罢。

    甄六臣脸上泛过一层青气,郭蓉拼命的朝甄六臣使眼色。希望这位六臣叔能低低头,赶紧跟汤怀赔个不是。

    甄六臣却不理这个茬,低声喝道:“汤怀!”

    汤怀抬头看他一眼,定定的瞪着他。诸将下意识的退开一步,此时此刻,避之则吉。

    甄六臣也不是没有想过和汤怀赔礼道歉,可是汤怀这般态度。甄六臣却又不想了。他也是死人堆里面杀出来的,战阵经历远过汤怀。如何不是一个烈性汉子?当日常胜军中有名猛将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若不是有郭蓉这个牵绊,他早就远走高飞,哪里会在萧言麾下听号令行事?自家虽然什么都不争了,却也不是要看你的脸色!

    “…………现下说什么都没用,往日在燕地,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俺手里性命尽多,一一去后悔,这辈子也来不及。现下既然站在一条船上。就什么也不必多说。应州是个要紧地方,当着女真鞑子南下通路。俺倒要看你,守不守得住此地。到时候不要苦求俺来救你…………俺只是大小姐家将,护着她平安要紧。就是萧某人,也不能说使唤俺便使唤俺!你要兵败丢了应州,俺只索看,绝不北上一步!”

    汤怀脖子上青筋一跳,老实人也气坏了,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憋了半天,最后只是一句:“应州是俺的首尾,俺在这里,你就别踏进半步!此间事了,找个时侯,俺们分个高下便是!”

    说罢,汤怀披风一抖,转身就走。他重要军情带到,自己还有队伍要安顿。犯不着看甄六臣生这般鸟气。

    甄六臣却还高声冷笑:“俺等着就是!放心,到时候俺自然饶你一命。至于你,倒不必手下留情。能取俺性命,只管将去!”

    郭蓉在旁边,苦恼的皱起又细又黑的眉毛。这般场面,自家一句话都插不上。那个姓萧的小贼,怎么在短短时间就拉起这么大的班底,还让人人都奉命唯谨?

    ~~~~~~~~~~~~~~~~~~~~~~~~~~~~~~~~~~~~~~~~~~~~~~~~~~~~~~~~~~西京大同府,正是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与辽人时的云州。

    在辽人重熙十三年时,云州升为西京大同府。原因无他,此地地势实在太过重要。正正位于大同盆地中心,向北就是外长城一线。为前朝备边之重镇。

    燕云十六州割让之后,大同府地位,不下于燕京。大同盆地人烟稠密,有粮有马,足可支撑大军驻扎。向西就能杀过黄河,深入陕西诸路。向南便直指宋人的内长城防线,压迫河东。以一地而制大宋两面,其重要态势,可见一斑。

    辽宋承平数十年,大宋河东路兵备废弛。辽人也不例外,大同府也空虚久矣。耶律延禧西逃至此,又将这里仅存驻军抽调一空,加上招募的各个部族军马。与女真决战,最后兵溃被俘。女真兵马深入西京道后,其他地方都不占据,就是牢牢的控制住了西京大同府。其眼光也可以算得高明。

    将来南下,这里就是最好的出发基地。此时此刻,其他地方随他们豪强如何自相攻杀,只要西京大同府握在手中。整个西京道就翻不出什么大浪花出来。

    完颜银术可的行辕,就在原西京大同府节度使衙署当中设立。

    此刻衙署之外,都是一些仆从军在值守站班。女真兵将,此时还没那么大的规矩。远远的在大门外就安排军马值守了。这般贱役,都是仆从军马来操持。

    女真人此刻对仆从军绝对称不上厚待。该使唤的时侯就是无情使唤。平日里别说军饷了,就是粮食军资也一点没有,都要靠自家去四下生发掳掠。平日里也还罢了,这个大冷天气,积雪甚厚,大军远出征发掳掠自然是不成了。大同府左近几十里又早已被抢得精光。西京大同府这里的女真仆从军都在苦挨度日罢了。只等天气暖和一些,完颜宗翰又能早点回转,大家早日南下,好生抢掠一番,将这些时日的苦日子弥补回来。

    今日轮到在衙署外值守的这些仆从军军将,人人脸有菜色,身上衣服也单薄得很。靠在墙根瑟瑟发抖。

    衙署之内,却传来了女真军马的笑声歌声,还有远远飘过来的酒香肉香。让这些值守军马,人人伸长了脖子在那里咽口水。

    直娘贼,什么时侯才能从而南下?这些女真太爷,难道已经心满意足了?一旦南下,大家就算翻身了。在云内诸州,总能捞个饱饭吃。更不必说再向南一步,就是那个繁华富庶的大宋,要是能从着女真军马杀入宋境,只要不死,都能捞一个富家翁做!

    这个冬天,到底什么时侯才能过去?

    在衙署之内,内院之前的空地上。却扎起了一顶牛皮军帐。比起陈设富丽,大有宋风的衙署。银可术还是更习惯在帐中起居行事。

    此时此刻,他就穿着一身不过膝盖的皮袄短打,领衽翻开。光头未曾戴帽,露出青黝黝的头皮和脑后的金钱鼠尾。沉吟着在帐内走来走去。

    他脸上那道深深的伤痕依旧,鼻梁仍然是断成两截。时日久了,一左一右错开,越发的显得狰狞可怖。让跪在下首,向北辛苦而来的那孟暖心腹不敢抬头。

    一路顶风冒雪的直到大同府,在仆从军劫掠下如何保得性命。又如何在凶蛮的女真兵马前勉强说清来意。不知道经历多少磨难才算到了这位西京大同府最高统治者的面前。这些都不必一一细说了。这一路险阻磨难,还是强不过这位脸上破了相的女真统帅带给他的那种威压感觉!

    不过战战兢兢之下,这孟暖心腹还是结结巴巴的将应州被蜀国公主军击破,而孟暖遣他前来联络,愿为内应之事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

    银术可听完之后,一声不吭,在帐中走来走去,只是沉吟。那孟暖心腹跪得膝盖发麻,忍不住就偷眼抬头,恭谨侍立在旁的通译就狐假虎威的厉声呼喝:“不许抬头!贵人面前,何敢放肆?”

    站在银可术身边的粗壮女真亲卫顿时就拔出刀子,大步向那孟暖心腹走去。银可术摆摆手,用女真话呼喝两句。亲卫顿时转个方向,一把就将那通译拎起,扔出帐外去。那通译重重的脸先着地,大牙都摔掉两颗。却连哼一声都不敢。连滚带爬的就溜掉了。

    不对,味道很是不对。哪里就冒出一个蜀国公主?如果是辽人余孽起兵,怎么也不会直抵应州,来挑战在西京大同府镇守的女真军马的底线!

    萧言玩的那些花样,银术可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女真,又没有女真中央情报局和女真克格勃之类的机构。不过身为名将,银术可却敏锐的感觉到其间似乎有某种机会存在。似乎值得自家动一下。

    就算没什么花样,让辽人余孽直抵应州,封住了将来南下道路。这也是银术可不能容忍,必须应对的。他和完颜宗翰,都是对南面大宋虎视眈眈。事先就要先做好准备的。完颜宗翰此次押送耶律延禧回返,除了献俘之外,也要在女真高层活动,统一大家尽早伐宋的决心。银术可坐镇大同,如何能让要紧通道长久放在敌人手里?

    他猛的站定脚步,大声呼喝。帐中女真亲卫顿时领命四下而出,纷纷传令去了。

    孟暖心腹听不懂女真话,跪在那里,银术可不理他,他也不敢乱动。只是在心里琢磨,这般动静,是不是就代表这女真贵人要率军南下了?自家将主孟暖,是不是就算是投效在女真麾下了?

    若是如此,就快些罢。俺那将主孟暖,可不知道在复辽军中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