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八十九章 霹雳(十六)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八十九章 霹雳(十六) (第3/3页)

的重甲来去自如,身上血腥气重得似乎都能闻出来。那一身青唐瘊子甲,火光一照,都让人眼晕心跳觉得瘆人可怖。只道是东宫招揽来的壮士临时畀以宿卫之名行事。

    看到陈五婆他们迎上来,那东宫宿卫班直军将一边拿出块锦帕擦着头上热汗一边喝道:“这里是谁主持?直这般大模大样的,现在才迎出来!东宫口谕,都不当回事了?这场富贵,可不是平白就能掉到手里,没个眼色的器物!”

    陈五婆和几名军汉当中推出来的头领都是一愣,禁军军将出身的却是轻车熟路的迎上去:“这自然是末将等的罪过…………死罪死罪!将主辛苦,俺们自然是牢牢谨记,不敢有丝毫或忘…………不知道监国口谕为何?俺们拼死也要办到…………适才俺们也才迎奉了一拨监国使者,不知道将主来时撞见没有?”

    听到禁军军将趋奉讨好的口气,这名东宫身边宿卫班直军将——正是适才守在东华门的那位。总算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容。

    东宫班直,向来是从御前褚班直当中选出来,轮流宿卫东宫的。本来无所谓什么好坏,在东宫这里宿卫不过是更清闲一些。今夜适逢其会,先是给吓得半死,然后就是一场大富贵突然砸在头上。太子将其托为心腹,前来传诏——今夜本来就是萧言暗中卷起的乱事,拨动了整个汴梁城。赵桓这里也什么预备都未曾有,得用心腹也少。耿南仲宇文虚中等都是文人,他好歹也是正牌子的宿卫东宫班直军将,可供为太子奔走在外。

    为太子奔走这么一场,就是心腹武臣的待遇了。将来或放出来领一军,或者就是直入三衙勾当个权副都虞侯什么的。都是意料中事。新贵薰灼,自不待言。这气焰不用刻意去养就大了起来。

    传诏内容倒没什么复杂的,太子出而接受禁军拥戴。现在旧党中人文臣士大夫或者听到风声,或者得到传信。决定站队的都纷纷赶来参与拥立事。而圣人被隔绝在马前街无声无息,赵佶用出来的那些文武现在都闭门不出,就算有心抗拒也无从措手,更敌不过现在结合了乱军的太子所拥有的声势。这内禅之事,不管赵佶点不点头都是稳稳的了。

    这个时侯,反而要吃相好看一些。要摆足不得已的姿态。赵佶安全也在今夜必须维护住。不然如何对全天下交待?至于将来对赵佶如何各种软禁,隔绝他与外间联络,甚而早早让身子康健的太上皇各种百病缠身,龙驭宾天,都不是多为难的事情。

    赵桓现在也是个推出来的幌子,以他的智商,今夜千头万绪当中绝对想不了这么周全。都是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在布置一切。赵桓一边在一一抚慰乱军,接见军将,温言以结军心之际。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就在操持一边去发内库,先将出财帛来犒赏全军。军心拥戴则大势再无变故,一方面就遣使来马前街,一边卫护赵佶安全,一边再起着监视作用。

    内禅诏书,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事情。赵佶身边未曾带着御宝,乱军胁迫之下,禁中那些奉宝册的内臣,还守得住御宝了?赵佶再在太子心腹监视下,想要多少份内禅诏书就有多少份。

    这名东宫宿卫军将应命而来,也算是辛苦一场。不顾磨破双腿屁股匆匆赶至马前街。果然那些军汉出身的粗蠢,不懂奉迎他这新贵。还是那些军将们更知情识趣一点。今夜毕竟大事要紧,不能计较太多了。

    当下他就笑笑:“也罢了,都是为监国行事。圣人现在无恙罢,俺却是要先拜见圣人,安圣人之心的,这也是监国纯孝所在…………直娘贼,刚才就有使者过来?”

    他反应还不算太慢,一下警醒过来,顿时就失色!

    东华门是在他手里打开的。太子出后,才遣出他为第一批使者前来。却已经先有人拜见了赵佶又离开了!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交待给他的实在任务,就是在赵佶身边严防死守。除了太子心腹之外,让赵佶一个外人也见不着,只能始终由着太子摆布。按照计划的剧本次第上演内禅大戏。其间三揖三让,父慈子孝,万般不得已,最后父子抱头大哭的全套流程都预备好了。

    关键就在于让赵佶始终全无机会,去调动还忠于他的力量生出什么变故来!

    现在却有人抢在了前头,还大模大样的离开了。谁知道赵佶已然做了什么安排!

    这名东宫宿卫军将顿时就在马上捶胸顿足:“直娘贼!哪里还有什么使者前来?俺就是监国遣来的第一人!”

    周遭人脸色都变了,稍稍有些心思的谁不只道其间关碍。使者不是太子遣来,则代表圣人又和外间联络上了!现在不知道又有什么布置在进行!最后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几名军将对望一眼,都悄悄退开些。有功自然是抢在前头领,有过大家还是避之则吉。反正今夜的事情都是这些穷军汉生出来的,什么事情都让他们顶缸就是。

    东宫宿卫班直军将惊怒之下,果然迁怒,指着还愣愣戳在那里的陈五婆几人大骂:“杀不绝的穷军汉,既然生事,就做得周全些也罢!这般四下漏风,还指望什么将来富贵?一钱汉,果然济不得大用!日娘撮鸟的贼配军,万一生出什么变故来,一个个就成齑粉!还鸟楞着做什么,还不放俺去面拜圣人?”

    陈五婆几人都给骂得脸色铁青,陈五婆和潘趣两个都是为张显亲自招揽,也都见过萧言的,知晓内情如何。这个时侯对望一眼,心下都是苦笑。

    要这场乱事,不是背后萧言主持。他们真的奉太子上了大位,什么好处,也都还是军将的。他们这些含冤负屈的穷军汉,如何能有什么好结果?说不得最后还成了替罪羊,为这些军将所诛。一则是安了天下人的心,让太子的情非得已显得更名正言顺。二则就是安了这些军将的心。让今后敢于挟持他们这些军将行事的军汉们所戒!

    区区几个穷军汉的脑袋,哪怕成百上千,又直得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是与赵官家共天下的那些人!

    那萧显谟,来了又去,怎么还不来收拾这局面?现在如何还不明白,今夜之事,不管是赵佶保住大位,还是赵桓顺利行内禅事,他们这些穷军汉,这些前拱卫禁军,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下不管那太子心腹东宫宿卫班直军将如何恼怒,他们也只是唯唯诺诺的陪着小心。并不曾遣人让开道路放他入内。正不知道该如何撑持长久之际。就听见周遭喧嚣杂乱之声,突然就停顿了下来,刚才热闹得大相国寺前万姓集市的场面,就变得寂静无声,只余火把猎猎燃动之声。

    马上诸人转过头去,赫然就见一列列人披着重甲,马作具装。手中所持,身上佩戴的军刃叉叉丫丫,如活动武库一般的甲士队列,沉默而出。

    在这一列列的重骑之前,就是萧言。

    哪怕隔着如此距离,萧言目光仍然锐利得让人不敢相对。落在身上,甚而有灼痛的感觉。

    上万乱军,下意识的有抬头呆呆的看着萧言英挺的面目,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萧言扯动嘴角,冷然扫视了这仿佛无边无际一般的人潮,扫视了各种表情凝滞的无数面孔。语气甚而有点平淡的宣布了他的到来。

    我就是平燕的萧言,你们闹够了没有。

    想要什么,跟老子说!

    ~~~~~~~~~~~~~~~~~~~~~~~~~~~~~~~~~~~~~~~~~~~~~~~~~~~~~~~~~~在下一刻,无边人潮就是一声整齐的大哗。

    这就是那个孤军平燕的萧言,这就是今夜太子起事,第一个就要诛除的萧言。这就是今夜他的南门别院最先火起,接着由南薰门起,卷动了不知道多少人,最后引发了这君王失位,天下震动的乱事的萧言!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几乎所有人也以为是必然之事。这个南来子,曾经创造了伐燕战事一场场奇迹般的胜利。这等人如果留在汴梁,太子要行大事。如何放心得下?首先将他除去,正是理所当然。

    而突然之间,在大家以为太子似乎大局底定的时侯。他就带着如此森然的甲士,就这样出现在马前街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神色平静,丝毫不以此刻似乎与全天下为敌的局面为意!

    如此人物!

    如此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