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穗储家的大事
第18章 穗储家的大事 (第3/3页)
八大盖,他们像螃蟹一样走着路,从东塝的田埂路上迤逦而来。
乡丁们走上了大塘的塘堤,他们列好队,举起枪,每人向天空射了一枪。砰砰的枪声把枫树岭人惊得跑了出来,他们来到了大地坪,互相打听着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又看着塘堤上的那群人。
立爹说:“这日本兵不是投降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堃戎说:“应该不是日本兵,日本兵是穿黄军衣的,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向天空开枪,这一群人是穿皂衣的。”
妖姬说:“难道他们是俄国兵,那也不像啊!管他娘的是谁,我就是喜欢兵,他们有朝气,他们有干劲,不像你这个老爷一样,天天晚上羊咩咩的。”
堃戎说:“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天到晚就想一件事。”
藜仁说:“这些人应该就是周寅的乡丁,他们不是什么兵。”
雨中先生说:“今天是穗储家出殡的日子,这些人应该是来凑热闹的,他们带着兵器,开着枪,这是在耀武扬威。是他们自己来的吗?肯定不是。这是一种炫耀,这是一种显世。你们看,今天说不定有好戏看的。”
藜仁说:“有什么好戏啊,难道这些乡丁还坏过日本兵不成?”
竺仁说:“对对对,该干嘛还是干嘛,管他三七二十一。”
乡丁们把枪背在右肩,排着队列来到大地坪,然后绕场走一圈。周寅说:“各位乡民,我们今天是来维持秩序的,大家知道,穗储家里的老娘死了,今天出殡,大家要守秩序,要把死者顺顺利利地送到祖山。”
雨中先生说:“周乡长,是不是金沙乡谁家死了人你们都要去维持秩序?死了人埋掉就是了,需要枪兵来维持秩序吗?”
周寅说:“雨中先生你也是个读书人,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梅雨说:“周乡长你要带好你的乡丁哟,他们要是在这里不守秩序,我可是不客气的哟,到时候你会难堪的。”
周寅说:“梅雨你也在这里呀,那好,就由你监督我们的乡丁。”
人群散了,周寅带着乡丁去了丧家,乡丁们在灵柩前鞠躬之后就分站在灵柩的两边,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眼视前方,做出一副护卫灵柩的画图。
出殡开始了,人们手挽着绶带,将灵柩抬了出来,在南园堂前坪靠了一会儿,又用绶带抬着灵柩沿着围墙外路走向大地坪,寿杠就放在大地坪里,人们把灵柩放在寿杠上进行捆扎,这时候,孝子贤孙都跪在灵柩前面,女人们在哭泣,道士在念经,绳绑索捆的工作做好之后,丧夫们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听得道士最后说“子子孙孙,起柩”,丧夫们就把灵柩抬起来了。
穗储带着他的三个儿子走在最前面,他们蹿入了上山头竺仁的禾田里,抬灵柩的丧夫们随之也蹿入了这块禾田。
竺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扰懵了,他立即跑到禾田里去阻拦这送葬的队伍,翎储一拳将他打倒在田里,随后就有许多人你一脚我一脚在他的身上踢,穗储也回过头来用孝子棍在他的头上抽了几下。只一眨眼的工夫,竺仁在田里就滚得一身的泥浆,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上山头看热闹的人大多是妇女小孩,没几个青壮年在场,而且,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这挨打的人就是竺仁。
送葬的队伍在竺仁的禾田里走,他们故意选着禾蔸踩,那青青的禾苗被他们踩到了泥巴里,当人群远去之后,这块禾田就像一个癞子样丑极了。
起柩的时候,乡丁们就打响了一排枪,当灵柩抬到竺仁的禾田里时,他们又打响了一排枪,灵柩就在这样的混乱场景中抬上了祖山。
竺仁一屁股坐在大地坪的路上,他要拦住穗储说说理,他要为今天的事情讨个说法。竺仁的头上糊着泥巴,还滴着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没一根干纱,看上去是很可怜的样子。
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来了穗储,竺仁拦住他说:“你今天为什么要这样做?论派,我大你一辈;论年纪,我大你三岁。我又没得罪你,你们为什么要走我的禾田里踩我的禾,还打我的人。”
穗储说:“对不起啊,我真的是不知道啊,也不知是谁把路带进了你的禾田,我更不知道是谁打了你,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啊,你是不是招人打啊?”
穗储的这一番话把竺仁气得浑身发颤,竺仁说:“你也是个读了书的人,你还讲不讲理啊。我明明看见是你带的路,明明看见你用孝子棍打了我几下,就是你的老弟翎储一拳把我打倒在禾田里的,你不承认吗?”
穗储说:“肯定是你眼花看错了,我怎么会带进你家的禾田里呢?我们下山头的丧路明明在戽坵,我跟着人走进了你家的禾田也正在纳闷。我更不会打人的,你看我一个读书人,难道还不知道礼义廉耻,还做那样鲁莽的事情?”
竺仁哭了起来,他说:“你耍赖啊,你不要脸啊,你无耻啊,你这个臭驼子,你读书是瞅牛屁股啊,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老子我今天就拼了你的命!”
穗储说:“竺仁叔你莫要哭啊,莫说狠话啊,我回去就问问,看是谁打了你,反正是我没打你,我要打了你还能不认账!”
晚上,上山头的青壮年聚在洁堂屋议事,坐满了一堂屋的人,藜仁在主持这个议事会,他说:“今天晚上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议议,看今天竺仁的遭遇这事如何应对,大家商议一下,有一个统一的行动。”
梅雨说:“还能如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们下山头也真是欺人太甚!”
梅猫说:“对对对,我们就打他狗日的驼子,打得他满地找牙,烧掉他们家的南园堂,把他们赶出枫树岭。”
梅洛说:“这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忍气吞声的,竺仁是我的兄弟我是这个意见,他不是我的兄弟我也是这个意见,这明明就是下山头人欺侮我们上山头人。”
秀秉说:“我家老爷今天挨了打,我家的禾田损失过半,这口气我也咽不下,虽说我是个病恹恹的人,要去拼命我也是二话不说的。”
藜仁说:“我们屋场里两个山头的矛盾由来已久,已经几百年了,这一次又是个爆发。我们上山头有一个传统的原则,那就是忍让。如果不是这个原则,我们两个山头的人早就不会住在一起了,或者是分开了,或者是一方消灭另一方。我们上山头为什么坚持这个原则呢?因为我们的势力总是要大于他们的势力,如果我们和他们一样,别人就会说我们以大欺小,倚强凌弱。”
雨中先生说:“三哥说的对,我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如果和他们一样,那就天天打架,天天打的头破血流。还是和为贵,和为上策。不过,我们也不能丧失原则,先礼后兵,我们先派人去和他们谈,要他们赔礼道歉,要他们赔偿损失,他们如果不答应,我们再动手不迟。”
大家听藜仁兄弟这么一说,也就没争论了,他们兄弟是上山头的核心人物,威信也高,往往是一言九鼎,大家推出藜仁兄弟带着竺仁去穗储家谈判。
藜仁三人来到了穗储家里,藜仁问他:“今天的事情如何说法?”
穗储说:“今天的事情是个误会,不知是谁把送葬的队伍带进了你们上山头的丧路,也不知是谁把竺仁叔打了。”
雨中先生说:“男子说话,要和三十六颗牙齿打商量。你说这件事是个误会,我却认为这是你长期的预谋,是你设计好了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请周寅的乡丁,为什么要走上山头的丧路,你明明知道竺仁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你的人抬着灵柩踩了他家的禾,他必然要阻拦,你们就有理由打他了。”
穗储说:“雨中先生你不要这样说,确实就是个误会。周寅带乡丁来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走你们的丧路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更不知道有人要打他。”
雨中先生说:“男子汉做事,敢作敢当,你做了腌臜事还不承认,什么人哪!”
藜仁说:“好,就算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没动手,但是,今天的事是你家的事,你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我们不得去找别人。”
穗储说:“这是当然,我肯定负责,绝不耍无赖。”
藜仁说:“首先,你要赔礼道歉,明天上午,你去竺仁家里放一挂炮,道一个歉。其次,你要赔偿,要赔偿竺仁被打伤的医药费和工资,还要赔偿禾稼损失。”
穗储说:“这是应该,这是应该,明天我就上门道歉,就和竺仁叔商议赔偿的事情。这你们放心,我一定做到。”
雨中先生说:“你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啊,我们是开了会来的,大家都说要把你们叔侄揪到南园堂来打一顿,也不要你们的赔偿,有人还说要烧了你们的南园堂,你要是不兑现自己的许诺,我们就不能阻止他们了。”
藜仁他们走了,穗储一个人喝起酒来,他庆幸自己还是胜利了,他报复了上山头人,上山头人却不敢把他怎么样,道个歉赔点钱算什么啊!
翎储和果储来问情况,穗储把刚才的谈判说了一遍,翎储说:“大哥你还真去呀,你怕他作甚呢?”
果储说:“是呀,我们不怕他们,我们还有整个下山头呢,会打架的先动手,他们人多是个优势,我们先动手是个优势,下手狠也是个优势。”
穗储说:“你们说什么呢,真要是打起来,我们下山头会被他们打化水。现在,我们赢了,出气了,给他们赔个不是也就是一句话,又不折人。赔点钱又算什么呢,我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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