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2/3页)

迷乱的气息。房子吸附于大地之上,比肩而起,比翼而去。它们翅翼清澈,通体透亮。拱形的房脊上立着几只黑鸟,叫声婉转。天幕上洒下一片片柔和的光,为那些在大地上行走的人们抹去一肩的尘,一身的苦。

    槭树的树梢在视野里轻轻摇摆。

    李桂芝回来了,走得很快,碎步,腰肢一扭一扭,样子很好看,更耐看。尽管是一身宽大的浅蓝色工装服,但还是能看到一根不断变化的曲线。若再定睛望去,就能看到这根曲线不断形成的凸峰与凹洼。李桂芝与邻居招呼几声,进屋麻利地系上围裙瞥了眼蹲在水缸边的赵根,弯腰过来,伸手掐住赵根胳膊上的一点肉,用力一拧,“咋回事?”

    赵根忍住疼,泪花不争气地涌出少许,扭头看看门外蹲着没动的父亲,说,“我跌倒了。”

    “跌倒了?怎跌不死你?”李桂芝摸出水盆,舀水洗菜,“为什么不在家做作业?”

    “我都做完了。”

    “我问了你们栗老师,说你没交作业。你还向我撒谎,说栗老师没布置作业。”李桂芝放下砧板,操起菜刀,把萝卜切成薄片。

    “妈,你别瞎说。你老这样子套人家的话,不觉得没意思吗?今天是礼拜五。你在厂里上班,上哪见栗老师?”

    “那你为什么不上学?”

    “妈,我昨天就对你说了,下午没课。”赵根用鞋刷奋力地刷脏衣服。手上是肥皂泡沫。

    “那你都去哪玩了?”

    “我在山坡上看火车。不小心跌倒了。”

    “衣服弄破了没有?”

    “没。就脏了一点。”

    屋里飘起菜香。火焰在灶膛里一跳一跳,散发出一阵阵桔黄色的暖意。天色暗下。时间像灰尘一样飘落。人们的影子变得滞重。米饭熟了。李桂芝炒起菜,盛好饭,“叫你爸来吃饭。”赵根应了声,没动身。赵国雄咳嗽几声,踱进屋,在桌边坐下,扒了几口饭,又起身去拿那瓶酒精。李桂芝劈手夺下,也不看赵国雄,死死地盯着屋角,“老赵,你咋可以这样?老赵,你咋能这样?”

    李桂芝的声音是嘎着的,像一把生了锈的挫刀。赵国雄的脸色更加灰暗,手指不由自主地颤动,这是酒精中毒的症状。

    五斗橱上摆着的钟缓慢地敲响。

    赵根端起盆,走到屋外,把衣物一件件晾在篱笆上。

    天空中已出现几粒星辰,光芒淡淡。夜穹因此有了无可名状的细微的伤痕。山川河流房屋树木在幽蓝色的光下,尽皆匍匐,悄然隐匿。萤火虫出现了,一只两只三只,提着灯笼,穿过或浓或淡的夜幕,早早地赶到这个春天的晚上。四处有锅碗瓢盆敲击声。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味。甜的是油菜花,涩的是青草,酸的是白菜帮子,辣的自然是辣椒,苦的是有人在清炒苦瓜。赵根吸吸鼻子,逐一分辨。星星点点的灯光与遥遥的几声狗呔是这般安静。整个世界好像一只浑身涂了黑油彩的老虎。老虎在心中不断发出吼声。

    赵根对着看不见的远方,小声说道,“于志强,**你全家。”

    于志强坐赵根后排,爸妈也是普通工人,根本没啥可值得神气。不过,他大姨是青山路小学的副校长。可能因为这,于志强就在班上横行霸道,气焰极为嚣张。于志强的大姨能当这个校长是否与徐明银一样?

    赵根扭头看了眼徐守义的家,捡起一块石头,按杨凡说的那样,手臂从左上往右下做斜线运动。石头砸在门板上。门迅速开了。徐明玉端着碗探出头,“谁?”光线割开夜色,刀片一样。光是有重量的。或者说,光是一堵难以逾越的墙。赵根贴着这堵看不见的墙壁,迅速跳进屋内,抿嘴微笑。

    “妈。学校说,明天要交校服钱。不交钱不让上学。”赵根在桌子边坐下。

    “多少钱?”

    “十块。”

    “怎么不叫你们校长去银行打劫?”李桂芝叭地放下碗,眉眼绞在一起。

    赵国雄转过身,扯下粉红色的天鹅绒罩,拧开电视。是一台十四英寸的凯歌牌黑白电视。屏幕前放了一块弧形彩板。正是《新闻联播》。两个主持人的脸,一张是黄色的,一张是红色的。赵根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搁下碗去看电视。

    李桂芝撩起衣角,自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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