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2/3页)

的后衣角,“哥,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才不舍得我妈死。我是说气话,你不知道她打我有多狠,你看。”徐明金撸起袖管,上面满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我妈昨天又打我了,打完我姐后又打我,说我单元测验只考了七十多分。其实我已经进步了许多。可她老拿我与你比。这怎么比得了?人比人,气死人。我妈连这样的道理也不懂。赵根哥,你以后肯定是要读清华北大。是不是?”

    赵根没吭声。周落夜自一个土坡后转出,手里拿着一个风筝。周落夜看了赵根一眼,低下头,加快脚步。周落夜的背影是一小团灸烤灵魂的火。火苗幽幽,很快便消失在山坡的下面。

    赵根说,“徐明金,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好啊,”徐明金咯咯欢笑。

    赵根说,“小明某日剪了一个新发型。同学们都说:死难看!像个风筝!小明很委屈啊,于是跑出教室,跑向草场,跑着跑着,他飞起来了。”

    徐明金还是笑,“赵根哥,为什么小明会飞起来啊?”

    赵根踢飞脚下的一块石头,叹口气。

    暮色落下,天空冒出缕缕蓝烟。一群群掠过苍穹的鸟,此呼彼应尖叫不休,翅膀发出“飕飕”响声,匆匆投入林子深处。那里有它们的家。太阳圆睁着充血的倦眼,自林梢滚下,像石头掉入幽静的水井。因为落日的返照,河水半边红,半边清,红得鲜艳,清得透明。路上有不少扛着锄头从自留地归来的人,他们在纵横交错的路口晃动,仿佛是虚无的幻影。青蛙在路边草丛中呱呱地叫,叫声稀稀落落,已知来日无多。灯火在杂乱无章的房屋里逐一亮起。

    赵根回到自家门口的篱笆下,回到了这个县城的边缘,默默地看着这个聚焦了十几万人口的县城,它好像一把烧着了的火。短短一年,县城的中心地带已改变了不少模样。临街的楼房都贴上了白色的瓷板,一家台湾人投资的超市不久即将重装开业。不过,没改变的是老百姓的生活。而且这种生活是越来越难。家里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尝过荤腥。

    徐守义的老婆在与几个邻居说前几天在铁轨边发生的事。一个骑无牌三轮车的下岗职工因为被交管追赶,在火车开过来的时候,试图穿越栏杆,结果被火车辗得稀巴烂。

    “那人啊,都飞到半空中去了。”徐守义老婆的手上下比划,“跟练杂耍似的。”

    女人们不约而同发生叹息声。每年,火车的轮子下都要死几个人。不过,今年死得有点多,也死得怪。下岗职工被撞到半空中后,碎了的肢体几块落在草丛里,更多的落在车厢顶端,还有几块飞进车厢,都没法想像它们是怎么飞进去的。服务员吓得尖叫。火车临时停靠。车站的工作人员嚷着晦气,上去把尸块一一捡进蛇皮袋。列车长跺脚骂娘,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杂种。前个月,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孩突然穿过栏杆,钻到火车底下,害得他全年奖金被扣掉。这不,又来了一个找死的。列车长也把工作人员骂得狗血淋头。工作人员气坏了,说,“国家要立法,这种干扰火车正常运营的人,要追究其全家连带赔偿责任。就没人再敢往火车上撞了。”

    这些事情走到哪里,都有人讲,躲都躲不开。

    赵根准备回屋,徐明玉从窗口探出半张脸,招手,喊,“赵根你过来下。”

    赵根依言过去。徐明玉把他拉进卧室,关上门,眼里有隐隐羞意,“哎,赵根,你说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这是目前颇为流行的一件蝙蝠衫,暗红色,胸口还缀有几粒奶白色的塑料珠子。徐明玉还穿了一条黑色萝卜裤。腿部的线条绷得分明。湿漉漉的头发飘出力士皂的清香。徐明玉的腿比较短,穿这身衣服,显得头重脚轻,并不好看。不过,十八无丑女,看着徐明玉臀部那两瓣圆鼓鼓的半球状体,赵根转过眼,小声说道,“挺好的。”

    徐明玉眉开眼笑,拉开抽屉,摸出一把奶糖,塞入赵根的口袋。赵根说不要。徐明玉佯做生气说,“这是奖励你辅导我妹的。”徐明玉转过身,在镜前照了又照,拉拉衣领、衣角、裤腰、裤腿,说,“赵根,要不,你做我弟弟吧。我怪想有个弟弟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说出去,都威风。赵根,你想吃烤鱼串吗?你叫声姐姐,晚上姐姐放学回来,给你买。”

    徐明玉蹲下身,眉目嫣然,吃吃地笑,去摸赵根的脸,“哎,我要是真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屋外传出李桂芝的喊声。赵根慌乱跑出去。吃饭了。一碟豆芽,一盘自留地长的青菜,三碗米饭。窗外的暮色是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沉淀下来。屋内十五瓦的灯泡附近飞着一群群细微的蚊蚋。它们在人们的头顶载歌载舞。赵国雄放下碗,去拿酒瓶。李桂芝夺下那个装酒精的瓶子,在围裙上擦净手,进里屋拿出一瓶本地产的高梁渡酒。赵国雄看看李桂芝,没有表情,开了瓶盖,倒了一大碗,慢慢地喝,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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