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第3/3页)

我,想了想问道,“话说回来了,你怎么背着个这么值钱的相机,跑这边儿来了?”

    “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我识趣,赶忙递过自己的身份证明,“我就在这附近上班,我是个记者。这附近不是要拆了么,我过来留下点资料。”

    “哦,你是记者啊!”老人点点头,“你是文字记者么?还是拍照的记者?我小的时候,还没有拍照的记者呢!”

    “哟,大爷,您是内行啊,我是文字记者。”听了老人的话,我对他突然也有些感兴趣。我把数码相机背到胸前,和他一起蹲在了阳光照拂的墙角,顺手递给他一支香烟。

    “我不是内行!也不知道你们记者是干什么的!但我小时候,还真在这儿碰上过记者!”老人说道,“当然,那阵子我还不记事儿,是我师哥后来告诉我的!”

    “这么说,您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我问。

    “我就是这儿出生的,我是我师傅的家生孩儿!我师哥就是我师傅他老人家的徒弟。”老人接过我的香烟,叼在嘴里,斜着眼睛对我说道,“我这身能耐实际也不是我师傅教的,是我师哥代父传艺。”

    “要不然,您跟我说说?”听了老人的话,我愈发感兴趣,于是掏出了采访本,掏出了笔,想要记下点什么,“这片平房区要拆了,总该留下些什么记忆,让后辈对这里有个念想。老爷子,您老是见证者,您愿意跟我说说么?”

    “嘿,倒也不是不行!”老人听了我的话,伸手找我借火儿点烟,我赶忙为老人点燃香烟,“问题是,你的时间够么?你带了多少烟?”

    实话实说,我的烟瘾不怎么重。但多年来的文字伏案工作,让我养成了写稿时抽烟的坏毛病,身上的烟总是忘不了带着。

    我翻了翻自己的口袋,翻出了两个整盒尚未开封的香烟,和一个还剩多半盒的香烟。于是向老人展示了一下,说道:“时间,我有的是,但不知道这烟够不够您老抽的!”

    “够了,来吧,来我家!”老人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他把刚刚自己脚踢后楔在墙里的弹簧刀拔出,朝我招了招手。

    老人的家就在胡同深处。那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平房,木门用已经锈迹斑驳的铁皮包裹着,老人从口袋里逃出一把陈旧的铝制钥匙,推开房门,吱呀呀的声音向远处传去。

    走进房门,蜂窝煤取暖的炉子上,烧水壶汩汩的向外冒着热气,一股阴冷潮湿发霉的气息袭来。

    我向屋里看去。在这个季节,这个朝向的房子,即便是平房,本该也是洒满阳光的,但由于平房区里到处是加盖出的违建,高矮纵横,遮住了阳光,只有一道孱弱的光线,洒在了老人的床铺上。

    老人把已经抽得只剩过滤嘴的香烟吐在了炉膛里,又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支香烟,他随手从柴火堆里捡出一张引火纸,放在炉膛里引燃,然后点燃香烟,又把引火纸吹灭。

    “你要真想听,我就和你说说!”老人说,“过去,师傅、师哥不让我说,他们认为做人要低调。现在这事儿再不说,这人、这段历史就要湮没了!要知道,有的事情,本是传说,却被演绎成真事儿;有的事情,原本是真事儿,却被人当成传说。”

    老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四斗柜边,他从柜子里掏出个70年代才能见到的搪瓷杯子,从壶里倒出开水斟满,递到我的手中。

    “老爷子,您贵姓,您的名字是什么?您今年高寿了啊?”出于记者的本能,我问道。——Who(何人),When(何时),Where(何处),Why(何因),What(何事),这个“五W”的原则,是新闻的五要素。如今,我已经知道我所处何处,可是,其他的四个“W”,我却一点头绪也摸不到。

    “这么多年了,这房里一直没来过客人,太冷清了。可是,遥想当年,这里是周边最热闹的院落,这里是周边最有人气的屋子,你站在门口循着声音找,就能走进我们这里。”老人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他自顾自的说道,眼神略显空洞,“当时,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院落,没有人不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

    我和老人的思路,现在处于一个平行状态,如果我不调整,便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时候。老人的思路多多少少有些不可控,无奈,只能我调整自己的方向。

    “老爷子,您要跟我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我有种预感,接下来我要听到的这个故事,可能根本没法子用笔记录下来,只能先录音,随后再慢慢整理。

    “嘿!”老人家笑了,一笑,我看到他满口的牙,如今已经剩不下几颗,但奇怪的是,虽然牙掉了大半,但他说话却并不漏风,虽然带着浓厚的地方乡音,他却字字清晰的说道,“这事儿要是从头说,那可远了!看你这么年轻,当时,你爸爸兴许都还没出生!当然,我爸爸也还没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