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至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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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十八至二十 (第1/3页)

    十八

    老寇能调档案馆就是权力在发挥着作用。王亮的权力起着决定性作用,有个人托他办一个农转非户口,作为等价交换,他的条件是帮着把老寇调离即将破产倒闭的东光机械厂。王亮能这么帮老寇,是因为他们家与老寇家有着很难割舍的密切关系。

    东光机械厂原是本市的一个国营大厂,职工小万人。小警察王亮的父亲王光才曾经是厂里的副厂长。他和老寇最开始是同车间的工友。说来王亮应该小老寇一辈,该喊老寇叔叔,但那天我明明听见他叫他“老K”。应该是老寇自己窝囊,自己主动降格,称王亮为自己的小兄弟。

    在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王光才和寇怀天当然自豪,因为自己是时代的宠儿,是农、兵、学、商,百业的老大、是领导者,他们只是白天按部就班地搞生产,晚上呼呼睡大觉,轻而易举就成为了领导者,命运有时就是把大块大块的馅饼往人们头上砸,躲都躲不掉。自豪使王光才和寇怀天把意气风发都投到了车床的轰鸣声中,王光才成为学大庆先进代表,还去过北京,上过观礼台。王光才是累死的,他在车间机器旁休息一下便再也没起来。关于他们两人的友谊,老寇说我们就是天天在一起干活,后来在厂办一起办公,也没什么。他一死我就像掉了魂,胸口老是有东西堵着,一直堵着。

    有些事情能反映出他们相处的情况,还能还原出老寇和小陈之间的浪漫故事。

    车间发生材料倒塌事故,寇怀天不幸被砸。他全身都是伤,最重的伤在身体中部,正面是小腹至大腿之间,背面是腰椎尾椎附近。这个部位受伤,重的弄不好会瘫痪,永远依靠轮椅,轻者对繁衍后代也有影响。同车间正在和寇怀天热恋的女工小陈咧着嘴跑到医院,看到被白纱布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寇怀天,嘴就咧得更吓人。

    关于这段老寇交代得比较含糊。于是我也含糊地问老寇,小陈当时看到他那副样子一定是想到什么事了。老寇头跟波浪鼓一样摇,矢口否定。因为缺少档案史料考证,我只好写成下面的样子。

    虽然小陈也是成年人了,但还没那么复杂,没想到那么多。她就是被吓坏了,为什么咧嘴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瘫痪了怎么办?”“瘫痪了怎么办?”就再也不来看老寇了。看来工人阶级不是每个人觉悟都那么高,工人小陈的觉悟就不高。但设身处地想的确可以理解,人嘛是这个样子,谁都不愿意年纪轻轻找个残废人做伴侣。从这点看小陈太直截了当了,换了别人可能会把事情处理得委婉一些,服侍老寇一段,好了继续,残了再撤退也不迟。

    王光才每天早晚都要去厂医院来看望寇怀天,节假日和工休时间都在医院陪他。王光才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常给他送去些吃的用的东西。

    寇怀天还真神了,半年后彻底好了。除了再没有胖起来外,腰不弯背不驼,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若干年后幺儿的出现证明也没影响男女的事,这是后话。

    寇怀天工伤康复后身体一直瘦弱,因他文化水平较高,为照顾起见厂领导把他安排在厂办上班。厂办里是行政工作,相对车间轻松一些,搞搞接待,收发收发文件,做做统计报表,张罗些杂事什么的。老寇从事档案工作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算起时间长短基本相当于王亮的年龄。

    忙完厂办的事,他常常跑回车间,站一旁看王光才和工友们铣柴油机曲杆。他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话多,站半天一个屁也没有。王光才心里清楚,他老往车间跑目的还是惦记着小陈。

    王光才是车间主任,事必躬亲忙得很,想帮他没时间也难找到好办法。但终于有了机会。王光才搞了个研发小组,要设计几种特殊刀具。他知道小陈比较笨但还是吸收到小组里。正式搞刀具时王光才跟她说了几遍方法步骤,她却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下手。王光才故意显得烦躁,就对一旁傻愣着的寇怀天说,你负责开导她,启发她,把刀具搞出来。车间主任生气了还了得,小陈害怕,就赶紧跟着寇怀天学。耐心是寇怀天的优势,慢慢地讲,他不着急。就这样,他开导她,启发她,慢慢地讲。讲没讲与刀具无关的事?不得而知。

    后来王光才调到厂里当副厂长。身份不同了王光才要往各车间跑。但跑得还是最多的还是自己原先车间,毕竟跟那里更有感情。他发现有人比他跑得更勤,并不像他去了解生产情况、安排工作,而是探亲访友,而绝大部分是在工作时间中进行。

    听老寇讲工厂的事,我想起小时候我也老往工厂车间跑,倒不是单思敏在那里,而是舅舅是电焊工,穿一身蓝布工作服,头带着防护罩的样子特别帅气,我就爱跑去看他干活儿。

    说到东光机械厂为什么没落,老寇说就一个字“乱”。工厂隔三差五停工,没事做。不干活出不了产品,工厂没产品就没有销售,没销售哪有钱给工人发工资。

    关于工厂,我后来在库房偶尔看见一份档案,是075全宗里一封刺绣厂工人写给市长的信。上面有“一个班”、“一个排”的字样,引起我的注意,你知道我是当兵出身,只要和部队有关的,我都会觉得是我娘家的东西而特别亲切。我只看了上半段我就断定得写信的人一定没当过兵,对部队编制情况相当模糊,根本不清楚一个班、一个排的人数。

    市长,您好!

    我是刺绣厂的工人,目睹了我厂多次整顿改革,天晓得是怎么整顿改革的?越改越糟,非生产人员越整越多。现将生产人员和非生产人员统计如下:

    全厂人员:350人      厂长:7人(一个班)

    生产人员:230人      会计:16人(一个排)

    非生产人员:120人  供销科:14人(一个排)

    非生产人员怕相当于一个加强连。

    ……群众说,刺绣厂厂长多,干部多,非生产人员多,十个官来一个兵。

    ……

    官多兵少,生产自然上不去。官多是多,不是想着怎么把厂里搞好,而是任人唯亲、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工人的思想、文化教育不抓,放任自流,一些不自觉的工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就没人管。生产情况一年比一年糟。

    ……

    我从十三岁就在这个厂工作,同厂风风雨雨走了二十年。我实在不愿意厂子垮下去。但照这样我看厂子一定会垮!

    一个想站出来说话但怕打击报复的工人

    1983年3月19日

    如今确实有些别扭的事:

    想着农民,把工人忘了;

    想着海边的,把山上的忘了;

    想着修摩天大楼,把棚户区忘了;

    想着吃饭的事,把看病的事忘了;

    想着挣钱的事了,把读书的事忘了;

    ……

    后来又把农民忘了。

    十九

    大头吾儿,

    许久也不见你来信,我和你爸爸非常惦记。你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我们的心一直记挂在你身上。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我们很想去看看你。

    你要就地转业,我们也阻拦不了你,你是大人了,你有你自己的思想。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你爸也快退休了,要是你需要的话我们就去你那里,给你洗衣做饭搞后勤。

    你和小敏的事我们从不干涉,但现在这么挎着也不是事儿。你还是想好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我们和你单叔叔也不好意思见,他是好人,也为你们的事情犯愁。

    不要嫌妈妈话多,有些事要面对,躲是躲不掉的。好了,不说了,你自己注意身体,一个人不能随便,要准点吃饭。有空就给我们写写信。

    妈妈

    98.9.5

    看了妈妈的信我的心情很糟糕。早过了而立之年的我还让父母操心,我觉得很愧疚。

    妈妈说得对,我是在逃避,按政策我转业可以选择回老家,也可以选择留在部队附近的城市,我选择了留下。老家不仅仅只有单思敏,还有父母哥哥,有舅舅舅妈好多亲戚,还有好多同学朋友。之所以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是因为不愿意和单思敏待一起,甚至从此都不想见她。某个地方有和你发生切肤之痛的人或事,只要提到这个地方,你会马上想到那个人或那件事,其他的都显得不重要。

    因为不想面对单思敏,我不得不和父母天各一方,而他们岁数逐渐大了,对我这个脑袋上多箍的孝顺孩子,将来不能为他们端茶递水,反而要他们为我牵肠挂肚,我感到痛苦难堪。

    好在哥哥在他们身边,这给了我一些安慰。

    哥哥老实,稳重,不像我淘气,哗众取宠。他大五岁,小时候总是护着我,我被幼儿园老师送回家,哥哥几次都要去幼儿园找“肇事者”要为我“报仇雪恨”,被杨老师拦住,“人家小朋友也不一定是故意的。再说,你一个大孩子去欺负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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