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诗敏之死(二)

    第十章 诗敏之死(二) (第3/3页)

个柔弱的女人,她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她这些年,每天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就起床包包子,然后,拿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卖包子,卖完包子就去种地,她什么都会种,菠菜、黄瓜、西红柿、南瓜、茄子、小白菜,这也是被生活逼出来的能力。每天,丈夫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为了节约开支,她剪断了电线,用上了煤油灯。可是,不管她多么的努力,也仅仅维持着自己和丈夫的生计。

    她丈夫的身子骨非常弱,天一冷,就会生病。她挣的钱大部分都为丈夫买了药,所以,他们为了生活而不得已,每天只能吃一顿饭。

    那一天,胡夏生病了。身子被寒风刺骨的凌厉折腾的起不来床,发起了高烧。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嘴里微弱的含含糊糊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诗敏……诗敏……诗敏……”。张强新想仔细听来着,可是,却听得不是很清楚。张强新用力翻下床,嘴里叼着毛巾,身体向前蠕动着将嘴里的毛巾浸湿后,再蠕动到床边,将毛巾贴在了妻子的额头上。这个过程,他要用30分钟来完成。第二天,妻子的身体好了,像健康人一样生龙活虎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可是,他却病倒了。因为,那一天夜里,二十次摆毛巾的这个过程,让他体力透支……

    胡夏撑起了这个家庭,但也付出了远超常人能力的代价,如今,她刚过五十岁已经满头银发,脸上的褶子刻出了岁月的锋利,满眼的无奈与凄凉,在她的身上显现的楚楚动人……

    时间拉回到现在。

    张强新爬到门边时,诗敏早已没了踪影。此时,他的内心难受至极。看着眼前空空的弯曲的小路,他浑浊的泪水滴落下来,最后,鼻子混合着眼泪流进了嘴里,这味道咸咸的涩涩的。他哭,胡夏也哭,胡夏抱着张强新一起痛哭,哭得昏天黑地。她们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

    哭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停下来。胡夏用手将张强新满脸的泪水混合着的鼻涕抹干净,脸色又恢复到了以往时的平静。

    胡夏将瘦弱的还在哽咽中的丈夫,从地上重新抱到了怀里,她站起身,一步步的走到椅子旁,将丈夫放在了椅子上。她平静了一下内心后,给丈夫讲述起了,十二年前跟自己亲生女儿相见的那一刻。最后,她将两块钱从兜里掏了出来,当着丈夫的面,轻轻的抚摸着……

    诗敏离开之后,直接去了附近的银行,她从银行里取了五万块钱,这是她这几年当英语老师赚的全部积蓄。

    拿着钱,再次回父母家的路上,还是经过了那条已经结了冰碴的小河沟,弯弯曲曲向家的方向延伸着。晶莹的冰被阳光折射出的光芒划破天际,绚丽夺目。看着家的方向,望着弯曲的河水,她忽然开心的原地转动身体,像一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她满脸尽是笑容的对着家的方向柔声说:“妈妈爸爸,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定会幸福的。”诗敏的梦想成为了现实,父母的出现,让她那从小到大,渐渐麻木的心灵也得到了温暖。此刻,她内心深处,充满了无限憧憬,憧憬着以后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那次之后,诗敏将自己的父母接到了市区生活,就像她所说的一样,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非常幸福,非常美满。

    秋天的时候,诗敏推着助力车,带着父母,伴着片片淡黄的落叶,漫步山间。用身体感受丝丝的凉意和瓜果的香味,沁人心脾。从来没有静下来享受生活的老人被黄色、橘色、红色,美的像画一样的美景陷进了梦境一般;春天的时候,诗敏还是带着父母走进最大的一片油菜地,金色的油菜花田的娇艳,把老两口的双眼和呼吸都撞停了,他们贪婪地吸着鼻子,看着一只只蝴蝶展翅欲飞……他们到处旅游,走遍了铜川的大街小巷,吃遍了铜川的美食。这样的生活,对于老两口来说,像梦境一般,他们总感觉不真实,仿佛被天上的仙女脱离了人间的困苦,享受着令所有人羡慕的仙境生活……

    那天夜里,诗敏和平时一样,夜里,会来到母亲的卧房,蜷缩在她的怀里睡觉。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是王家河的保障房,诗敏借了诗雨六万,花了九万多才买到手,考虑到父亲的身体状况,她买房时,挑了一楼。房子坐北朝南,采光非常好。房子下来后,被诗敏装修的很温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总是充斥着整个房子里……

    自从找到父母后,诗敏每天活得都很充实、踏实。任何事情难道比找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根源都要重要吗?多年来,一颗漂浮在空中的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她体会到了再次得到亲人的幸福之后,这让她更加痛恨,让她失去根的家伙。

    “妈妈,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对您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好久了。好几次想对您说,可又怕您不高兴,今天,我想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掏给您。”诗敏抬起头看着母亲,认真的说。

    胡夏抚摸着诗敏的头,满眼尽是暖暖的柔情,她说:“孩子,一眨眼二十年都过去了,这日子,就像风一样。大风过后,一片狼藉,雨洗过,风拂过,大地又会再次充满生机。这些日子,我总算想明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只想搂着你,就这样幸福下去。”

    “可是,我就是心里不顺畅。”诗敏忽然坐了起来,气鼓鼓的说:“我的父母这么疼爱我,竟然会和我分开这么久,这都要怪那些罪有应得的人。都说,井下黑,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有多黑。”

    夫妻俩自从找到诗敏后,整天被这个“鬼精灵”缠着,乐的老两口前仰后合的,胡夏会对丈夫说:“咱们的女儿和我当年一样,都带着一种灵气,你看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古灵精怪的。”

    诗敏找到父母快一年了,这一年中,老人的爱混合着她的爱交织出了一张最浓的亲情网,这种久违了的亲情,让她很是享受,但同时,这一切的幸福又再一次激起了她内心的仇恨。她本应该从小就享受这样的生活的,所以,她不甘心,更不能忍下这口窝囊气。她要报仇,对,让法律来裁决这些坏人。

    大街上的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音乐,各个商铺的玻璃橱窗上绘着的圣诞老人笑容可掬,商家为招揽顾客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礼物,放眼望去,无处不在的提醒着你,今天是圣诞节。诗慧掏出手机给诗雨打了一个电话:“喂,诗雨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诗雨说:“你说。”

    “二十年前的官司好打吗?”诗敏说:“我父母的事,之前告诉过你的。”

    “时间拖得太久,不太好打赢。”诗雨说:“不过,上访的话,政府的事,政府解决,应该更快一些。”

    “好,我知道了。”诗敏说:“谢谢我的好姐姐,过段时间回去看你哈。”

    “你这死丫头,找到了父母,就把我们给忘了。”电话里,诗雨和诗敏开着玩笑。

    “我哪敢,你呀,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诗敏说:“不说了,电话费很贵的,拜拜拜拜。”

    当年,张强新受伤回家之后,当时,和张强新搭伴的屈寇,同时负责着井下的安全工作。他拿着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求利益,这一件事情,早已不是秘密。

    一个令人恶心的一天,始终缭绕在胡夏的心头。

    这一天,饭菜冒着香味的时候,屈寇闯进了屋。

    屈寇带来了一包牛肉和一瓶西凤酒。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胡夏,“嫂子,我来看看我哥,你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说着,他显摆了一下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

    胡夏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就拿着勺子给自己的丈夫喂饭吃。

    屈寇打开了麻纸包,捏了一块牛肉丢到了嘴里,打开酒瓶盖,仰头喝了一口酒,说:“哥,你也喝一杯,可好喝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胡夏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屈寇。

    “是这样,这次的事故,是由于操作不当,导致我哥卷到了传送带中,所以咱们矿不承担这个责任。”屈寇说着又捏了一块肉递到了胡夏的嘴边,说:“嫂子,来一块,这肉嫩的很。”

    胡夏冷笑了一声,说:“不了,我嫌脏。如果你没有事的话,请离开我家。”

    “嫂子,看你说的,这次事故,又不是我的错,你别老是针对我,好不好。”屈寇说:“我是什么人,我哥最清楚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就问我哥去。”

    自从屈寇一进门,张强新就一句话也没说。他很平静的吃着妻子喂进口中的食物。其实,他非常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张强新比屈寇资历要老,刚进单位时,屈寇毕恭毕敬的称张强新老师,张强新觉得这个人很老实,对他并不反感,把自己的所有经验全部都传授给了他。

    从他没节制的巴结领导,给领导端茶倒水。就连点烟时,都是小心翼翼的躬身双手护着,生怕一个小细节让领导反感。张强新是敢作敢为的人,见到自己的徒弟这样,他就非常厌恶,他多次提醒他,都被他打哈哈,搪塞了过去。最后,最终屈寇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当上了安全科的副科长,之后,当屈寇再次见到张强新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老师,而是叫他老张。

    这次的事故是屈寇检查安全隐患时,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张强新看到后,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结果张强新由于失去了重心,跌入进了传送带中,这才酿成了如此惨剧。

    屈寇坐了一会,看到并不受欢迎后,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拍在了桌子上,转身就离开了。

    这个人是这一家人的梦魇,这辈子,就像是一个恶鬼一样,缠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