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淮水河畔

    正文 第六十章 淮水河畔 (第3/3页)

是为什么飘扬着的却是“韩”字大旗?

    “汉军听着,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劝降之声如雷霆灌耳。

    背后是无数牺牲的兄弟,英魂不息;前方是敌兵林立,杀气牛斗。淮水上那幅陨身殉国图竟化成极大的勇气激励着战士们,所有人都看到了结局,但五千汉军居然没一个胆怯怕死,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布好阵形,盾牌兵在前,弩兵随后,然后是骑兵车兵,层层叠叠围成半圆,准备跟敌人决一死战。

    最近见了太多的死亡,实在是厌烦透顶。我不想死,更不想这五千人死,我不喜欢明刀明枪地战场杀伐,如果可以,宁愿剑走偏锋。

    我在剧离耳边说话,他错愕地瞪着我,我淡淡地说:“听我的准没错。”说罢策马裂队而出。

    “我是洛樱,请郭解出来说话。”我冲着摆开架势准备开战的叛军嚷着。一会儿,郭解从大军中骑着马出来,看见我并无太多意外。

    “翁伯别来无恙?”我跟郭解打招呼,好象在市场见到熟人一样自在。

    郭解皱了下眉,颇为感慨地说:“当年你我相识,结交甚契,想不到今日居然相见于战场。”

    “是啊,真是遗憾。”我叹了口气。“河内郭解,在侠客界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转行。政治这种东西不是谁都玩得来的,看在过去的交情,我劝翁伯你还是回去专心干侠客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算了,没事跟着瞎搅和什么呀?”

    这么白的话郭解压根儿没听懂,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抬手指指他身后的“韩”字大旗。“是谁?扶雍还是——晏七行?”

    郭解脸色一变:“你如何得知?”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的一定不比你少。”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知道这么多。“我们单挑吧,就是单打独斗。你赢的话我们投降;我赢的话放我们走,怎么样?”

    郭解咧嘴笑道:“洛兄弟,你当我三岁孩儿么?如今你等已身陷重围,只要我一声令下,不出一个时辰,定教你全军覆没,何必跟你单挑。”

    活学活用,他倒是学得快。

    “你口口声声叫我洛兄弟,没瞧我穿的是女装吗?噢,怕败在一个女人手上有失男人大丈夫的尊严对不对?”我状似无意,其实居心险恶就是想激将。“好像名满天下的郭解郭大侠,当年也曾是我手下败将来着,明知不敌自然不能在下属面前出丑露乖,这个我能充分理解,不过马上与马下不同,说不定马上交手你就能赢我一雪前耻呢?否则一代豪侠郭解败在女人手中,这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照理说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游侠,最受不了这种羞辱才对。史记郭解也不是什么胸襟广阔的君子,而是睚眦必报的真小人,被我这么一番数落,应该勃然大怒继而上当才合理。

    但是郭解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一直等我说完,然后说:“建立兵府、总令武库、平定闽越、刺杀单于,上为皇帝所重,下为士民所慕。洛樱在世人眼中,岂只是一个小小女子?论智谋、才能、剑术,你洛樱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说到名满天下,我不及你,败在你的手下虽败犹荣。是以你不必激将,郭解虽一介武夫,也不会在两军对敌之时,因个人荣辱而意气用事。”

    我怔了怔,怎么每个人说起洛樱,总会来这么一番说词,洛樱就只是这样吗?

    “才华太著而情不足,过于冷静善谋,对于女子而言,只怕是祸不是福……”

    “允文允武,聪而敏慧;有义有节,迅而善谋……”

    这是刘彻与晏七行给我的评价,听来听去象男人多过象女人。忽然转念想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晏七行才会走得如此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一直以来,我太象——男人了?也许一开始会被这样特别的女人吸引,毕竟汉时代象我这种性情的女子实在不多,但是时间久了,男人们会发自内心去爱一个象男人多过象女人的女人吗?很值得怀疑。

    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中严重缺乏一样东西——女人味。于是,忽然严重自卑起来。郭解说什么前面没听清,只听见最后一句:“……劝你投降便了,还得保全性命。”

    苦笑一声,这当口儿还顾着男女私情,还说不是女人?

    “你看我象那样的人吗?”我冷笑着应了一声。

    郭解厉声道:“既然如此,闲话休叙!”说着转身想走。

    “来了还想走吗?”我怎么容他就这样悠悠闲闲地归队,长剑一挥,立刻刺向他左肋。

    郭解倒是机灵,连剑带鞘向外一挡,又惊又怒叫道:“你想逼我单挑?”

    “没错。”我手上没闲着,刺、挑、撩、斩、扫,一柄剑快如疾风,迫得郭解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停地上挡下挡左挡右挡。其实我忌讳他手中可能有枪,如果给他拔枪的机会我这条小命恐怕就得搭进去,故此一剑紧似一剑,务求快速制敌。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几年前跟郭解交手时,那是步下,今天则是马上,只有经历过马上交锋的人,才能知道这二者巨大的差别。郭解从开始的慌乱中渐渐镇定,情形就有了改观。他太懂得如何驾驭马匹,太懂得如何马上对决,而在这方面,我绝对是相形见绌。很快,他的剑拔了出来;很快,他看出我的弱势;很快,他开始反击。

    我左手持缰右手持剑,耳边只听见跨下马蹄声“哒哒”,凌乱而虚浮,郭解则气定神闲,仗着力大灵活,完全占了上风。我心里着急,这样打下去非败不可,想啥来啥,郭解一剑象我刺来,剑光霍霍,风声凌厉,我抬剑一挡,震得手臂麻了,手中剑“啪”掉到了地上,几乎同时,郭解手中剑抵到我胸口上,得意地长笑道:“还不投降?”

    我的脸色惨白怒目而视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投降,有种杀了我。”

    “我等愿降!”身后忽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之声!

    我震惊地回头看,竟是那五千汉军,弃掉手中武器,齐刷刷地跪倒在淮水畔,跪倒在敌人面前,而身后,是他们兄弟的葬身之处。

    剧离领首,临阵倒戈!

    剧离带着军队投降,而我做了俘虏,被五花大绑绑在了淮水岸边叛军的军营内的帐篷里。

    我很平静,一点都不惊慌,我预计着可能发生的事,并且暗怀期待。但是我的预计中绝对绝对没有这件事————死亡!

    有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鬓角斑白黑眸晶亮,一样俊美的容貌,一样超凡的风姿,站在矮小简陋的帐篷内,也丝毫不损他的风采,反而让人眼前一亮,仿佛神仙下凡了。

    天下间神仙一样的男子,舍辟谷神医还会有谁?

    我叹道:“你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呀。”

    扶雍定定地望着我,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说话我只好说话:“晏七行在哪里?不对,现在应该叫他韩七行……我要见他。”

    扶雍的表情有了变化,问:“你如何得知?”

    我轻声一笑,说:“我这么聪明,想知道也不难。”

    告诉他?我还没那么好心。

    扶雍的目光闪烁不定。

    我嘲弄地笑道:“怎么,以为我在乱盖?你老爸叫晏继,祖父叫韩淮,先祖叫韩信。想不到你竟然是淮阴侯韩信的后人。”

    “你还知道什么?”扶雍的神情反而沉静下来。

    我扯扯嘴角,轻挑秀眉道:“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告诉你?”

    眼珠一转说:“想知道也行,叫晏七行来见我。”

    扶雍淡淡地笑道:“看来你对舍弟果然用情颇深,可惜,你见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我的心一跳。

    扶雍举手拍掌,“啪啪”两声,几名士兵从外面进来,其中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我的双臂,向外就走。

    我忽然明白了扶雍想干什么,他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