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一笑
089. 一笑 (第3/3页)
楚锦面上颇显乖巧,待得片刻,顾睐四下,待将九位夫人形容细细打量个遍,这方一抚胸口,悠悠叹道:“昨夜锦儿晚归,未听得仆役呈报,待得今晨,方听闻昨日宝继庵之事。锦儿本想早早往诸位娘亲处请安,岂料一早有人寻来山庄,乱了锦儿安排;偏巧昨夜又早早应承了这几位江湖朋友,定了午时设宴为其接风,故而探望母亲之事,只得一拖再拖……”
大夫人闻言,面容更是舒展,浅笑应道:“锦儿一力独担山庄,为娘的怎不知你辛劳?”稍顿,大夫人眉目一紧,又再接道:“今早来人,可是为了昨日宝继庵之事?”
楚锦口唇咂摸两回,唇角微抿,不置可否。
旁的夫人见状,心下已然猜得七七八八,大差不差。
楚锦头颈一低,面现苦色,踌躇再三,终是启唇自道:“父亲建此庄,所谓不过八字——惠贫救孤,惩恶扬善。锦儿不腆,自认公义;瓠落者资之,柔弱者护之。然则,现而今……锦儿深知残暴者逍遥法外,却难以一己之力除之……这般煎熬……实难言表!”
话音未落,另一位夫人早是顺水放船,扯了锦帕往鼻尖一遮,哭哭啼啼,哀嚎不断,“我的宝贝锦儿,你单听了镇人说辞,便已这般义愤,你尚不知,昨日宝继庵内,你七娘亲险些为那八音山的匪头子害了命去!”
楚锦闻声,目华陡黯,目睑一低,冷声便道:“锦儿不孝,七娘亲着实受惊了。”
大夫人见状,鼻息一重,挑眉轻嗤道:“她怕是为那帮子恶贼骇破了胆,昨日于庵内头一个解了钱袋脱了首饰,将值些个银子的物什尽数缴了出去。”
楚锦眉关再紧,手腕一颤,朗声便道:“大娘亲,怎得昨日出门,未携院内小厮同往?”
大夫人尚不及言语,已听得七夫人抬声干嚎道:“我们姐妹哪里知晓那宝继庵竟是个狼窝龙潭?原想着拜佛祈愿,心诚则灵。这便早早结伴出门,连轿辇也不敢乘,事事亲为,徒步往庵上瞻仰佛迹。谁料得……谁料得见识了那群烂穿肚肠的黑心贼尼便也罢了,还正巧碰上了八音山的活阎王……”
七夫人“呸”的一声,大咧咧往一边喷口唾沫,口内絮絮叨叨,无不是自己如何如何惨,当时落入贼手如何如何险,反反复复,不见止歇。
楚锦似是习以为常,面上未见半分不耐,候了一刻,陡地将手掌自大夫人掌心抽出,两手攒拳,横眉怒目,放脚便往外去。
“锦儿,锦儿!你这是欲往何处?”最小的九夫人两臂高抬,急急跟上拦在楚锦身前。
“九娘亲,莫要拦我。诸位娘亲受辱若此,锦儿有愧,岂忍坐视?这便拍马独往八音山,将那八大王人头取来,也算为娘亲报了昨日悚仄之仇!”
此言一落,九夫人眼目一红,几要泪落。
“我儿,岂可如此?莫要忘了一笑山庄规矩!”
大夫人此时亦是回神,思忖片刻,缓声令道:“锦儿,不可。你九娘亲所言不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山庄既早早立了那条规矩,岂可因着昨日一场虚惊便要废改?且今早镇民前来请愿,山庄既以那规矩将人拒了,现下你再前往,怕也难泯公论,得不着甚好名声。”
七夫人口唇一努,见状低声嘀咕道:“昨日……哪里是甚虚惊?我等可是实实在在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失了些银子,可有断了你半根头发?府内何时短了你吃穿,非要斤斤计较那些个首饰?”
听得大夫人一语道破,七夫人已是拢肩垂头,再也不敢多言只字,委委屈屈,只往楚锦所在不住窥瞰。
闻人战见诸人皆是无话,心下不由一阵燥烦,候了半刻,实在捱不过心内疑窦,这便探舌濡濡口唇,娇声询道:“楚大哥,倒不知方才夫人所言,究竟是何规矩?”
楚锦闻声,立时回身,同容欢对视一面,唇角一抬,轻笑缓道:“欲寻一笑山庄援手,必得亲来庄内相见。欲寻救护,便得将困危之人带来庄上;欲报恩仇,亦得带着瓜葛之辈一同前来。善恶枉直,必得于庄内剖判。楚某若执剑出庄,则为寻衅,则为私刑。”
闻人战眨眉两回,自言自语轻声嘟囔道:“故而,若是那八大王不亲来山庄,楚大哥便不可去那八音山寻他?”
容欢冷哼一声,挑眉应道:“那便施个诱敌之计,请君入瓮怎不使得?”
楚锦面颊一侧,冷不丁冲容欢飞个白眼,“八音山为恶数年,四处抢掠,却从不来我一笑山庄生事。容兄可是觉得,那些个平头布衣比我这一笑山庄富足多金?”
“那匪头子,倒是精明。欺善怕恶,算甚英雄?”闻人战两腮一鼓,叉腰薄怒。
五鹿浑两臂徐徐往膺前一抱,轻声接道:“山匪猖獗,府衙怎会不闻不问?”
“之前倒有官兵往八音山剿匪……”大夫人纳口长气,摇眉苦道:“惜得两方皆有损伤,却未撼动八大王根本。榜也悬过,兵也出过,那八大王依旧逍遥。衙官倒也知我一笑山庄规矩,故不多登门叨扰。”
几人正自说话,又听得府内小厮一嗓急报,脚步声哒哒哒愈来愈重,眼见着人影迅指立在身前,恭敬奏道:“少…少庄主……门外有一来人…说是……说是来自……延久王府!特来此地,拜求少庄主相助一臂……将那王府郡主……自八音山上救脱!”
楚锦闻声一怔,口唇微开,轻声喃喃道:“延久……郡主?”
容欢一听,倒是来了精神,眉尾一飞,立时便道:“延久王府?可是当今主上叔父延久王爷府上?那郡主,可是延久王爷之孙?便是那为先王破格自县主拔为郡主,并钦赐‘颜九’之乳名以表空古绝今美貌至极的钜燕美人儿古芊芊?”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唇舌皆似为胶漆牢黏,半晌说不出一辞半字。静默盏茶功夫,倒是大夫人如梦初醒,吞口浓唾,启唇轻道:“那宝继庵内为山匪所捉的女子……便是...延久郡主?”
余下几位夫人踌躇一刻,支支吾吾,甚不自信,“那...满口詈词的......粗鄙姑娘,竟是......郡主?”
楚锦闻声,两目一阖,抬掌轻捏眉间,自顾自摇了摇头,口唇未开,竟是莫名吃吃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