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桑约
111. 桑约 (第3/3页)
悖;若是伤了李四友,更是有损皇亲,还谈甚的犬马报效、展布腹心?”
话音方落,容简茂竟是操起白刃,自往额顶作势下劈。
余人见状,心惊肉跳自不必说。秦樱顾不得两足无力,踉踉跄跄疾往前奔,方才触及容简茂广袖,已然为一巧力一推一拨,不由自己转了个向,扑通一声仆在地上,单臂已折,再也蓄不得力气爬起。
“我父绣衣昂藏,一世磊落。自小教儿处事待人,有理有节。惜其力可胜强暴,不可不拜于妖冶;智能破阴诡,不可不屈于人心。我父命儿忠君孝亲行善向义,可眼下,儿如何忠那楚毒良臣之昏君?如何孝这谋害亲夫之**?经此事,儿又怎去行那天不知人不见得不着好报的善?怎去向那口啖蜜腹有剑脱不得俗尘的义?难忠难孝难仁难义,儿这辈子,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眨眉之间,容简茂如病狂易,两掌共往刀柄上一捉,三步并两步行到容欢母子跟前,口唇微开,却不得片言,额上青筋几要崩掉,只靠着口型留下一句“今生对你不住”,而后下个死力,阖目拥刀,咵的一声便将容欢娘亲半个天灵盖劈了开去。
忽地一声,浓血飞溅。此一时的容欢,便随着那喷射的血液不由自主朝后飞腾,两臂大展,两腿微抬,既瞧不懂这人世千疮,又摸不透这人心万变,咿咿呀呀咯咯巧笑着,下一霎正落于栽倒一旁的秦樱胸襟之间。
容简茂也不侧目,似是丝毫未在意自己孩儿死生。其抬掌缓将面上残血拭了,脑袋稍一拨楞,慢行数步,双膝点地,于那木椅之下当当叩了三个响头,后则徐徐起了身,两耳一抖,对秦樱呼喝哀求却是一毫不入。腥血压了眉梁,咸水鼓了眼泡,一手往前推着人棍后脑瓜子,一手操刀将快刃往其脖颈上走了一遭。顷刻之间,容简茂面上万朵桃花开,其神思似是略微有些恍惚,努了努嘴,冷声自道:“烂板凳在这无情无义世上,真真无可眷恋。儿且助父一臂,永别四生,长辞六趣,早往西天,求个极乐去吧。”
话毕,容简茂踱着大步,喘着粗气,徐徐近了秦樱跟前。
“茂儿……茂儿……欢儿不过…稚童婴孩……万勿……”秦樱一急,连泪都忘了该如何堕下来,“并非……那事并非如你所想……”
未待秦樱言尽,容简茂已是一把将容欢提将起来,后则足尖发力,又往秦樱肋下补了一脚。
“你也莫要呼救。为儿早已吩咐下面,令诸人这几日皆不可来此走动。”言罢,容简茂呵呵冷笑,单掌一松,将容欢轻搁地上,后则膝跪在前,四目交对。
容欢无觉,仍是咯咯巧笑不迭,小手指尖一立,先往容简茂鼻梁上沾了些许新血,后则径自探掌,反又柔柔将那鼻凹眼水轻揩了去。
“家狗…家狗……磨面……爹……爹爹……”
容简茂闻亲儿这般轻唤,心下好不凄楚,千嗟万嗟,涕沫齐飞,嚎啕个一阵儿,反又随着容欢童声悠悠笑道:“家狗磨面……三十弓箭……”
话音方落,容简茂将刀往身侧一搁,口唇稍开,两掌直抚上容欢粉颊。
“欢儿,你且记得爹爹说话——这世上,最最污脏的,便是女子!为求一刻之欢,抛三从,悖四德,彰明昭著,不瞒天地,尽人皆妾,私会花前……”
话音方落,噗嗤一声,容简茂已然将那刀尖往自己胸腹一插,且笑且泪,一寸寸将自己腹皮剖烂揭开,任由一套胃肠和血带汤稀稀拉拉撒在地上。
“爹爹……杀了你…娘……便是绝了……绝了你那肮脏……来处……”容简茂十指紧攒,趁着最后一口气,自往膺内施展个掏心手,好将两掌于血腥中一番淘漉,后则卯足气力,再往容欢面上一凑,缓将其头颈一拢,任那鲜血滴滴沥沥,流的孩儿身上遍处皆是。
“我儿……于此浊世……需得……清清…白白…走这……一遭……莫要令些个……披毛戴角的…雌畜生……玷污了去……”
“只贪…甘寝枕上……美好一时……当知…地狱冰山……苦报…苦报……在后……”
容欢不明所以,只将眼目前这人寰惨剧当了小儿把戏,鼻尖一抖,奶声奶气喃喃,“脏……脏……”
秦樱闻声,早是没了哭叫的气力,足尖指头使劲儿扒着地,涸着目眶,哑着喉咙,一丝一丝将身子挪到了容简茂尸首边上。眨眉两回,秦樱反倒是长长舒了口气,单臂将懵懂稚子拢到眼前,舔舔鲜咸带血的口唇,阖目低声唱起早年的童谣来。
“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
此时眸外正是,夕岚如碧,残阳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