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救月
112. 救月 (第3/3页)
沉吟片刻,低声应道:“皇侄今年可有五岁了?”
古云初喉结一抖,轻道:“虚岁七岁。”
“甚好,甚好。再待三五年,便让他入东宫伴读如何?”
听得此处,古云初心内愈发澄明起来,脸颊微扬,抿嘴便笑,“吾儿貌丑才疏,本是难堪大任,只怕才不配位,无勤而官,不任而禄,徒惹了内外口舌。”
“然则,”古云初未加停顿,机锋一转,立时再道:“王命不可违。但蒙皇兄不弃,无以为报,臣弟及亲眷皆当世代长托下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喘口大气,古云初沉了沉面上笑意,吞口浓唾,缓声自道:“刳肝沥血,当自臣弟始。”
言罢,古云初面上既非馁然亦无惶恐,抬掌轻捉了古云渥袍尾,微微近前,置顶其上,两目虽阖,心眼却开,脑内走马灯一般将往事飞了一圈,不过袋烟功夫,心内已是横尸遍野一片狼藉——圣主倒君,听谁妄加评论;良佐乱臣,后世何以区分?人人行走过这世上,能留下的实相终不过白骨几截、黄土两抔,认什么真,猜什么假?姑且得过便过,但求船到桥头。
即便这般念着,可那群困兽刑前吟啸的一句“狐不可信,狼不可亲”余音难绝,颠来倒去,好将古云初耳鼓刮刺得生疼。耳内眶内,几要齐齐落出血来。
“孤这心内,倒是有个盘算。只是尚需多一只膀臂助孤成事。”
古云初闻声一怔,隔了半刻方再扬起脸来,肩胛一虚,整个人倒是被古云渥提将起来。
“孤听闻,你那王府,乃是广达城内冠盖往来之地。”
古云初两脚未稳,一听这话立马又再软了筋骨,两手空舞身前,一时寻不得个恰切摆放处,身子一沉,已然又要就势屈膝。
“云初今日这是怎得了?你我兄弟何需往复如此大礼?”一言方落,古云渥眉尾陡飞,单掌再往前探,把着古云初掌腕,稍一使力,便将二人内关穴两两相对,“换帖金兰再投契,终归不若血脉牵绊。君无恒君,友无常友,然则血浓于水,可是根儿里断不得的干连。这般浅显道理,云初这等聪明人,早得窥破才是。”
古云初目珠一转,自然称是,顿个半刻,缓声自道:“臣弟识得一人,可堪托付。其久经沙场,疏斥朝堂,长于斩将擎旗却不通官场世故。”
“有何靴履适其痛脚?”
“高帽一顶便好。”古云初吃吃轻笑,半晌后抬掌抹了抹眼,“楚将军可是铁石的肝肠,桂姜的心性,又硬又臭又辣手,背后真真遭人嫌弃唾骂。财色从未见其倾心,倒是肯为虚头巴脑的万代阴功鞠躬尽瘁,舍命忘身。”
言罢,古云初身子稍往古云渥耳根一偏,“其现已过而立,家中长辈为其操办了九房夫人,皆无所出……”
古云渥闻声见笑,脖颈左右摇个两摇,抬掌直指古云初脑门,佯作恼怒道:“孤就不该将那神医秘药之事告于你知。”
话虽如此,古云初自然辨得言下戏谑之意,两掌攒拳,退个半步,一面笑,一面施揖请罪道:“臣弟再贺皇兄喜得龙子,后继有人。此回若可再请得邻国那劳什子谷主出马,其事自当更见稳妥。”
“云初此言在理。若楚将军隔年得子,东宫也能多些个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读书练字,嬉戏一处,岂不大好?”
古云初颔首如捣蒜,口内长呼“英明”;两掌化拳,暗往袖内一缩,唇角微颤,徐吞半口清唾,不经意间,又再试探着抬眉往古云渥处递个眼风。不过须臾,眶内瞥见的,却是弭耳俯伏之猛虎,卑飞敛翼之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