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腾冲之恋——和顺腊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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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腾冲之恋——和顺腊腌菜 (第1/3页)

    (纪念腾冲战役征文入围作品)

    一

    1945年2月,驻印远征军会师,和顺乡的寸姑收到期盼已久的信:“等着我,我快回来了。”

    那一天,寸姑和喜姑缩在床头说了一晚的体己话,寸姑一会儿掩面哭泣,一会儿羞得两颊通红,喜姑搂住寸姑的肩:

    “姐,你出嫁了我咋办呢?”

    “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坛腊腌菜是不是寄给情哥哥的?”,寸姑伸出食指,点点喜姑的额头,喜姑故作嗔怒把寸姑推到在床上,两个姑娘扭打成一团,又“咯咯”地窃笑。

    二

    1944年6月底,深夜,一连串炮声惊动和顺居民的梦乡,喜姑披衣下楼,只见尹家男女老少早已立在庭院。

    尹家老爹激动地挥舞拐杖,“打来了,国军打来了,炮声从来凤山传来的!”

    旁人都拍手称快,尹家妈妈皱眉说,“那你说国军打得进来吗?抗战这么多年了,日本鬼子猖狂的狠,隔壁李大爷的儿子以前就在山东打鬼子,他说鬼子占领的城池还没一座被国军收复呢?”

    尹家老爹跺跺脚,“你别说丧气话!2年啦,和顺人受够了,这次不是小鬼子亡,就是我们死!来凤山旁边就是通往龙陵的公路,龙陵,龙陵,小鬼子不是号称龙兵团嘛,我2年前就说,龙陵就是龙兵团的坟墓,等着瞧吧!”

    喜姑直抹眼泪,悲喜交加,喜的是小鬼子被迎头痛击了一顿,悲的是爹娘永远看不到这一天了。

    2年前的6月14日,日军第146联队占领了这座号称“极边第一城”的腾冲,县长邱天培跑了,不愿当亡国奴的士绅齐聚秧草塘,组建“南方乡联会”,又在江苴街成立临时县政府,之后,腾北游击根据地建立起来,喜姑的爹也加入抗战行列。6月下旬,三区区长孙成效率40多名壮丁在界头乡百祥村伏击日军,其中就有喜姑的爹。爹参加抗战后,喜姑的娘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经常被噩梦惊醒,一醒来就抓住喜姑的手哭,说她梦到喜姑爹,浑身是血地从草堆里爬出来,身上全是弹伤,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喜姑知道娘一向身体不好,又喜疑神疑鬼,连忙起身把油灯点上,把爹爹的破袄子拿到娘床头,让娘抱着睡。只是,娘的噩梦很快成谶,没多久,传来孙区长阵亡的噩耗,娘一听到消息,就昏了过去。喜姑的爹和孙区长是拜把兄弟,自幼一起长大,两人上阵前都已给家里留了遗言:要不一起死在前线,要不一起活着回来。果然,和孙区长一起阵亡的40多名壮丁中,就有喜姑爹。喜姑的娘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没日没夜说胡话,仅20天,就随喜姑的爹去了。和顺尹家是喜姑爹的远亲,过了几天,喜姑被尹家老爹接走。

    三

    1944年7月2日,国军预备2师越过大盈江,推进至和顺南边2公里的芭蕉关。

    这天清晨,喜姑早早起床,刚走到房门口,寸姑一头钻进屋,和喜姑撞了个满怀。寸姑比喜姑大两岁,住在街对面,经常到尹家来找喜姑玩,有时带点腊肉,有时带件姐姐的旧衣服,喜姑和她最要好。寸姑手里捧一罐子,进屋就放到桌上:

    “这是我妈做的腊腌菜,带给你和尹叔尝尝!”喜姑揭开罐子,闻到一股烟熏般的腐香,盐津津的。

    “对了,昨晚上,我家的二黄叫个不停,我娘打开门,看到院子里竟然躺了个人,我娘把爹叫起来,爹从床底拿了根棍子走出去。”寸姑坐下来,对喜姑说到。

    “是鬼子吗?”喜姑惊得跳起来。

    “不是,是个乡下人,从水碓来的,他说昨天鬼子到了水碓,把他家房子烧了,家人也死了,他一路逃命,累得体力不支,就翻到我家院子里找水喝。他还说,鬼子马上就要来和顺了。”

    消息很快传开了,有人立刻跑去通知乡公所的人,乡公所又敲锣击鼓地通知每家每户做好安全防守,有的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逃命。

    中午时分,汽车声、马车声“突突突”地从后山传来,日军进到和顺。一个梳二分头、乡绅打扮的人跳出汽车,弯着腰对车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日语,之后径直走向中天寺。尹家背靠山,站在楼上,喜姑、寸姑和尹家人隔着窗缝往下看,大气都不敢出。

    “汉奸!”尹家大哥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乡公所办公地就在中天寺,日军车队能直接开到中天寺脚下,多半得到内部消息。

    几分钟后,乡绅打扮的人从中天寺走出来,向后面挥挥手,几个日本兵举起机枪一跃而上,朝寺庙跑去。只见乡公所的工作人员挨个挨个被鬼子的机枪顶出来,乡绅打扮的人一面对鬼子点头陪笑,一面回过头对工作人员说话,像是在翻译鬼子的话。一个日本兵走到工作人员身后,朝他们的后腿踢去,又摁住他们的头,让他们跪在地上。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尹家妈妈双手合十地放在心上。工作人员跪的地方,正是观音殿。

    突然,乡绅打扮的人揪住一个青年人的头发,狠狠地打了他两耳光,又抓起他的衣领,从衣兜里掏出手枪,支在青年人的下巴底下。一个日本兵走上前,朝青年人的腹部猛踢一脚,叽里呱啦乱骂一阵,就举起机枪顶在他的前胸。接着,乡绅打扮的人把青年人往寺院外拖,日本兵跟在后面。

    “造孽啊,那青年后生是谁啊?不是和顺人!”尹家爹爹轻声说。喜姑紧张得浑身发抖,死死捏住寸姑的手,她失去爹妈,就只剩这条命了,喜姑琢磨着,如果鬼子要上楼,她就和寸姑在门里点燃柴堆,烧成焦炭也不死在鬼子手里。

    乡公所的工作人员被鬼子驱赶着踉踉跄跄出了寺院,往后山走,渐渐地走入山路,走到喜姑看不到的地方。突然,一阵连续的枪响,在山里回荡。喜姑和寸姑大叫一声,双双抱在一起。“砰砰”又是两声炮响,整栋楼都震得发颤,窗框上的灰尘抖搂下来,落到喜姑头发上,她捂住耳朵,和寸姑一起钻到桌子底下。

    “鬼子又杀人啦!跟他们拼了!”尹家老爹扔下拐杖,从地上撑起来就要往楼下跑,被尹家妈妈一把抱住,“你个老不死的,你去就是多死一个,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啊!”,一边骂一边哭。

    喜姑想起了爹妈,也大声哭出来。是啊,这两年和鬼子打游击战时,腾冲死了2万多人。鬼子嗜血、凶残、毫无人性,烧杀抢掠,手法残忍,听说,凤仪乡的张保长被日军抓住带路,他把日军带入国军伏击圈,鬼子吃了大亏,当场锯断了张保长的腰。

    “你听,你听,好像是两支军队在打。”寸姑摇摇喜姑,仔细听来,虽然枪炮声混成一片,但确实像两军对垒时的互相攻击,不大像枪毙人的声音。

    “难道,国军打进来了?”尹家老爹止住脚步,推开窗户,后山腾起硝烟,火光闪烁,隐隐看到军团涌动的身影。

    四

    日落时分,枪炮声渐渐消停,车马疾驰卷起的尘土在斜阳的映照下形成一道道光雾,山谷肃静下来。几分钟后,“啪啪啪”,又是几声枪响,像是朝空中射击,声音空廓悠长,直冲苍穹。喜姑屏住呼吸,脸紧贴窗缝,咪着一只眼,只觉脚踮得酸疼。一声欢呼声,又是一声欢呼声,几个人影从山路深处直奔中天寺方向。

    “那不是刚才被汉奸抽耳光的人吗?他还活着,鬼子被赶跑了?”寸姑又是拍掌,又是在原地打圈。

    “国军来了!国军来了!”尹家老爹兴奋地咳嗦起来,喜姑忙替他捶背。

    喜姑和寸姑跑下楼,好多邻里也挪走堵在门背的粗笨物,从家里跑出来。

    1944年7月2日,预备2师某营到达芭蕉关附近,在营长骆鹏的带领下赶到中天寺,枪炮齐鸣,驱散鬼子。乡公所工作人员有几个被流弹击伤,没有性命之虞,被送去乡卫生院。那个被汉奸抽耳光的青年人先是和国军战士一起收拾鬼子遗留下来的枪支物品,又忙着照顾伤员,包扎伤口,抬担架。喜姑后来听寸姑说,这名青年人是预备2师派来侦探敌情的便衣,过来打头阵,已在乡公所呆了好几天,期间,他和驻扎在附近的营部保持秘密联络,危难之际,营部及时赶到,才让和顺人免于被杀戮。

    自此,来凤山每天都能听到枪炮声,国军发动正式攻山战。经常有伤员被抬到寸家,寸姑忙着烧茶做饭、照顾伤员,和喜姑见面的机会比以前少了。有时,寸家会摆设宴席,宴请国军将领,喜姑和邻里就会跑到门边张望。听得里面有人一直“骆营长,骆营长”的叫,人很多,着装也差不多,喜姑死劲瞅,也不知道谁是骆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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