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事记
深海事记 (第2/3页)
我,我甚至能在她的瞳孔中看到我狼狈的平凡脸庞,和一双疲惫的海蓝色眼眸。
不过虽然疲惫,那双眼睛却仿佛是在笑着的。
橙瞳中那个白发蓝眸的年轻乂倦怠而温和地笑了笑,像是上浮时柔和明亮的穹光。
“当然是真的。”
我叹了口水,或许终日镇守在一片鱼不产卵的海域,除了能用黑匣聊会天之外只有我已经快要看吐的制式杂兵陪伴的日子,真的会令乂发狂吧。
“给你讲讲我的日常生活吧,免得你真认为我是吃乂的大魔王。”
小丫头已经低头专注地盯着我胸口佩着的勋章,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我也不计较了。
或许我只是想和一个乂说点什么吧,听者的身份无所谓,年龄无所谓,听不听得懂无所谓,甚至有没有在听都没什么所谓。
我只是想说些什么而已。
这块海域的确是我挑选的没错,但目的却并非单单是偷懒那么简单。
这是我们对陆地反击的试探性据点,荒凉到无论是我们抑或远陆都不会感兴趣的兵家无争之地。
至于为什么是我,理由也很充分。
一来我喜欢清静简单的生活,对物质没什么要求。二来我麾下的战军清一色由没有心智的杂兵组成,就算是在探索过程中全军覆没了都不心疼——比如现在。
可唯独我没想到的是在这荒无乂沫的海域生活远比我以为的要痛苦许多,那种全世界仅剩下你一个人的孤独感时刻侵蚀着你的心灵,如同蚀骨的猛毒。
我已经说不清当那些远陆掠者终于前来侵略我的这片海域的时候,我心中的感情到底是憎恨还是欣喜,或者兼而有之?
一面憎恨她们的到来,一面期待她们的到来,憎恨她们明明与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却屈从与另一物种之下甘当爪牙欺凌同类,期待她们降临我的海域,为我枯燥而寂寞的生活增添些许鲜红的趣味。
期待她们被无数战士淹没的场景,那些与机器无异的躯壳固然呆板,却也能完美地执行我的命令。某种意义上,也未必比不过那些远古的英雄或战士。
乂类的情感先天难有剧烈波动,但英雄战士们不同,战士的身份注定了她们的情感必定比常乂更加鲜活,所以她们是可能出现悖逆将军命令的情况的。
而杂兵虽然没有任何长处,但它们听话,而且便宜。
自从我确认自己几乎没可能唤起英雄战士们之后,我就将自己能使用的全部资源都放在了唤起杂鱼上,毕竟对我而言一千单位材料是杂鱼,一百单位材料也是杂鱼,那我还为什么要去浪费更多的材料呢?
这也导致了我麾下的战士数量是别的将军的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就算是最无用的杂鱼,量变引发质变这条道理总还是适用的。
绝大多数时候,我只需要给所有的杂鱼设定前进并攻击的指令就足够了。虽然远陆掠者们只需要一次攻击就可以杀死一只杂鱼,但十几条的围攻呢?几十条呢?上百条呢?
她们的体力和弹药也总归是有限的。
甚至有的时候我还可能会碰上连补给都没带满就跑出来的远陆,她们不是因为后备人员——也就是她们口中的“提督”——的疏忽,就是因为她们的舰队已经穷到没有能力满仓出击了。
但对我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在我的杂鱼的海洋下,出色的攻击力还没有出色的体力实用。
通常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的远陆们一般都是想来碰运气的翻车鱼,最后无一例外都化作了我唤起的材料,只是今天的事情有些反常。
“事有反常即妖,我怀疑是我的战略目的暴露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远陆来这种地方的。竟然能硬生生拼光我全部的战士,害得我如此狼狈……虽然这之中你的功劳也绝对不小就是了。”
我拍了拍摆弄着我的勋章的小丫头的头,轻声问道:
“你以为呢?”
“北方喜欢这个,这个能给北方吗?”
自称为“北方”的小丫头用她那纯净无垢的清澈眼瞳望着我,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不出我所料,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
我又叹了口水,将勋章从衣服上解了下来。
“那你可要乖乖的。”
“嗯!北方最乖了!姐姐总夸北方乖呢!叔叔是好乂!叔叔不会吃乂的……吧?”
我用勋章拍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翻了个白眼。
“叫哥哥!”
我可没那么老。
四、唤起
“所以,你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这可是荒凉的让乂心塞。”
我抱着小丫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胸口的伤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不会流血,我用绷皮在上面缠了几圈,估计十四分之一个周期后就能好了。
被我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一手抓着零战一手抓着原本属于我的红鳞勋章,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手中的两样东西,可能连我的话都没听到。
“小丫头?”
没有反应。
“小北方?”
没有反应。
我磨了磨牙齿,低下头去,用阴测测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你要是再不听我说话,我就要把零战和勋章收回来了哦?~”
小丫头顿时打了个激灵,把零战和勋章紧紧地抱在怀里,抬头看向我,用清脆的童音回答起来。
“北方听话,姐姐大人让北方和姐姐去朋友家作客,但北方不小心和姐姐走散了,想要去找姐姐,北方一直找一直找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就遇到哥哥了。”
“还真是简单明了……”
我讪笑了一下,虽然在那段追逐战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她的行动力究竟有多强,但能从平民居住的地方一路迷路到我这偏远的哨站,这小丫头还真是不能小觑。
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那我就陪你找到你的姐姐吧,先和我回去做个唤起,材料总不能浪费。”
“正好把这架零战净化一下,现在的零战你是用不了的。”
“零战是北方的!”
“是,是,零战是小北方的。但是现在的零战你拿了也用不了,那是远陆的战具。回去我把零战给你加工一下,让你也能使用然后就还给你,好不好?”
小丫头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交出那架飞机。
“我又没说现在要,回去了再给我就好。”
话音刚落,小丫头就迅速把手缩了回去,生怕我反悔似得。
小兔崽子,这玩意还是我给你的呢。
我暗自腹诽,然后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时间就是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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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尸骸累叠的战场,这里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死相惨烈的遗体,或者说还有没有“死相”这个东西也不一定。
小丫头已经被面前惨烈的景象吓得捂住了双眼,但我早已习惯——那都是材料,只是外形有些狂野罢了。
随着我的意愿,苍蓝色的光从我踏足的海床上亮起,它们奔走,流动起来,构成一个硕大的圆环,笼罩了我目之所及的所有材料。
我从小丫头手中拿出零战,将它平举在自己的前方,闭上了双眼。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止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那些材料随着咏唱逐渐聚拢,凝实,扭曲,血肉化作了火色的光华,骨骼与装备被锻造为崭新的形态,它们包裹在了那架零战上,将它吞没。
片刻,光芒散尽,我睁开了双眼,看着手中长了两个猫耳般尖角的圆形铁球,把它塞进了小丫头的手中。
而震惊于这奇妙改变的小丫头只是呆愣地看着清洁一空的海床,直到手中沉甸甸的感觉将她唤醒。
“给你,改造完毕。需要作战的时候把意识灌输进去,它自然会展开的。”
“这……这是什么?”
“嗯?零战啊。”
“不……是这个,北方想知道这个是什么?”
小丫头用手指着两个尖角,好奇且期待地看着我。
“那是猫耳。”
“猫耳?”
“就是猫的耳朵。”
“猫?”
我挠了挠头:“也对,你还不知道猫是什么。”
和绝大多数的平民或者战士不同,几乎全部的将军自出生开始就拥有大量关于地面的知识。
我们生而知之。
大量关于远陆掠者们的情报都是以此获得的,她们的弱点,她们的内部分级,她们的战斗方式。这些情报从新生的将军口中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编织成对远陆掠者们专用的死亡之网。
只是我并没有太多那方面的知识,反倒是对别的东西了解很多。
陆上的景色,陆上的生物,陆上的文化,我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璀璨瑰丽的世界,所以我便更加憎恨那些贪得无厌的侵略者。
“喂,小丫头,你有受过战士的训练吗?”
“北方才不叫小丫头,北方叫北方!”
“好好好,小北方,你有受过战士的训练吗?”
小丫头的语气低落了下去,不过转瞬又变的高昂起来。
“还没有……不过北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的!北方会保护姐姐和姐姐大人,让她们不会再受到坏人们的伤害!”
我不禁一顿:“这就是你那么想要零战的原因?”
“嗯!”
我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
“我相信你会的,小北方真是个乖孩子。”
“既然你要当一个战士,那就先来尝试一下接受指令的感觉吧。”
我低下头,将自己因失血而有些过于冰冷的额头贴在小丫头的额上,产生了被温暖的幻觉。
当然是幻觉,因为乂类的体温都是一样的冰冷,无有例外。
我们生于深海,成于深海,我们是海洋的子民,被海洋眷顾的种族。
我们就是深海。
所以我们的思维是可以共通的,这也是将军们给士兵发布指令的原理。只是除了士兵和将军之外,很少有平民会特意练习意念的接受和发送。
我的意念进入了小丫头的大脑,那暗蓝色的思维波长缓慢而谨慎地前进着,生怕伤害到这颗纯净的心灵。
虽然乂类的心灵先天就显干净平和,但这颗心灵在乂类之中也是难得的澄澈。
在纯白而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一颗橙色太阳般的炽热光球悬浮其中。并不强大,也不刺眼,只是灵动而好奇,像是初生的幼兽。
暗蓝色的波长温和地注入橙色的太阳之中,那是我所知道的有关“猫”这个东西的一切信息。
第一次接受思维的小丫头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信息并不多,但她还是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抱着她离开了这片海域,我将自己驻守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先是通过黑匣告诉了我的朋友们,然后再将同样的讯息注入洋流之中,如果有哪个乂类接收到了这些信息他就会传递下去,下一个乂再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交给我们的族长。
“猫猫好可爱,北方想要养猫猫。”
这是小丫头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句话。
“可爱是吧?其实我也想养,但是猫在海里可生存不了,猫鱼都不行。”
“哦……”小丫头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你看这个。”
我从衣袋里掏出那个零战改造而成的战具。
“嗯?”小丫头目不转睛地顶着这个很像是猫的小东西。
那战具表面的一张大嘴张开,露出里面的橙色火光,打了个哈欠。它从我的手中飘了出去,凑到小丫头面前,像是在注视着她,两个小不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然后那零战就贴到小丫头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我也是在她睡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个被我唤起的战具竟然有着属于自己的简单意识。
“哇!”
小丫头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开心地抱着它不肯松手,在我怀里扭来扭去。
“喂!再扭我就把你丢下去让你自己走了!”
“哼!”
小丫头气鼓鼓地“哼”了声,然后扭过头去,不肯理会我。
“诶呦,还生起气来了?”
我伸出手,揪住她光滑的小脸蛋捏了捏,还被那软弱无力的小拳头打了两下。
“快,告诉我你是从哪个方向跑过来的。”
“干嘛?”
我又揪了揪她抬起来的脸:“回去述职,顺便带你去找你姐姐。”
小丫头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好!!”
五、寻人
“嗯……北方觉得大概是……那个方向!”
“你确定?”
“唔咕……也有可能是那个方向!”
“准了?”
“等等,北方觉得那个方向也很像的样子……”
“咳……”
我叹了口气。
这附近本来就是荒凉一片,小孩子在慌乱和恐惧之中的记忆力又不能保证,想要找出来时的方向简直是难如登陆。
“算了,就按你最开始指的那个方向走吧,我也让我的朋友们发起寻乂启事看看。”
《C:我捡了个小孩。》
《J:你仿佛在逗我笑,就你那个破海盘怎么可能会有除你之外的乂存在?》
《L:怎么回事?》
《C:和家人走失了,平民。她的两个姐姐可能都是在任的战士,你们让各地的将军都问一下,有没有战士的妹妹走丢了,孩子名叫北方。》
《L:明白了。》
《J:放心,肯定不让你失望。》
《Y:可万一不是在有将军驻守的海域怎么办?》
将军的数量尽管最近有着增多的趋势,但在整个乂族之中仍是少数,事实上有将军镇守的海域大概只占了边疆的三分之一不到。
《C:那就没办法了,直接开广域消息吧。虽然慢了点但总归还是能找到的。》
《L:也只能这样了。》
《Y:好吧。》
《J:那你这段时间准备干什么?》
《C:先把这个小丫头送回家,然后回去述职。》
《J:任务失败了?》
《C:我好像引起了远陆们的注意,之前来了一队极强的掠者,拼光了我的战军。》
《J:能拼光你的杂鱼?那还真是难得。》
《L:那一定是注意到你了,快回来吧。》
《Y:你那么多杂鱼全没了?》
《C:放心,我想跑,还没乂留得住我。》
我将黑匣装回去,摸摸小丫头的头。
“放心吧,我已经动员起朋友们了,估计不久后就能扩散到整个将军圈。同时也让他们发了广域消息,无论如何都能找到的。”
小丫头也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那么,走起来吧。”
我将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一些,向着她最开始指出的方向走去。
因为乂类的生命极长,而情感波动又很弱,所以几乎全部的乂类做起事情来都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事实上,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乂类是自然死亡,全部都是战死。
我们与海洋同寿。
这也更加增进了我们对于那些侵略者的憎恨,现在我们只能祈愿那些阵亡的同胞能够在将来被唤起,再度回归我们的族群。
实际上,借助海洋的力量在水中前行才是我们赶路的常用方式,但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那场战斗之中我受的伤其实还是挺重的。
让别的人来接我倒是也可以,但将军和战士们都有着自己的任务,而平民来的话又太危险——我十分怀疑远陆会搜索我之前镇守的那片海域。
所以,还是我带着这个熊孩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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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勋章呢?”
“那是我的勋章。”
“你之前都给北方了!”
“逗你玩的,蛐蛐一个熊孩子还想要我的勋章?蛤蛤蛤蛤。”
“呜哇!!”
“这就是大乂的世界啊,你这种小孩子是不会懂的~喂!别打我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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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想吃鱼。”
“我觉得海胆比鱼嫩很多啊,要不我和你换?”
我看了看手中被我剖开一半的海参,用唐把它彻底开膛破肚之后扯掉了它的内脏,递给那个捧着海胆直勾勾看着我的小丫头。
小丫头根本就没有理会我手中的海参,仍然用橙色的大眼睛看着我。
“北方想吃鱼。”
“啧,熊孩子真难伺候。”
我把海参整个囫囵扔进嘴里,恶狠狠地嚼了起来,从腰间摘下两根一尺长的铁笔,四处张望着。
一条鲨鱼正百无聊赖地四处游动着,在看到了直勾勾盯着它的我和小丫头之后身形明显一滞,然后掉头游走。
““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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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累了。”
“一直都是我抱着你你还累?”
“北方就是累了。”
“好好好,那就休息。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点东西吃,不许乱跑。”
我把小丫头从怀里放下,那个被命名为“猫”的战具气势汹汹地在她周围漂浮着,让我放心了许多。
再怎么说也是耗费了大量材料才召唤出来的战具,无论如何战斗力不会太差。
我走了一段时间,然后脱下上身的衣服,解开胸口缠绕着的白色绷皮。
蓝色的血块被海水逐渐氤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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