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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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前尘往事 (第1/3页)

    1977年春,江南省随市古城镇秦河村的一个破旧土坯房里,9岁的秦逸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等感受到身下不是舒适的床垫,而是高低不平的触感——那是几条破木板加了干稻草和一层薄棉絮拼凑出来的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又躺了回去。

    左挪右挪总算找到一块不那么磕着慌的平整地,拉紧身上的棉絮跟军大衣,整个人快缩成了一团,屋里实在太冷了。

    昏暗中依稀可以看到这是一间大概二十平米的土屋,门锁已经坏掉,锁头耷拉下来,只剩下一个窟窿洞。月光从洞里透进来一小圈,照着地上的坑洼土块。

    窗户很小,当然也不会有玻璃这种奢侈品,是用木头板横了几块,一张旧报纸糊在上面,勉强挡挡风。窗户下是一个已经不能叫桌子的东西,因为四个角断了三个半,用一块大石头垫在桌肚。

    一块薄木板搁在床边,边缘已经多处腐烂,这是他昨天刚从镇上捡回来的,准备再晒多点干稻草,好把床垫的平整些,隔壁屋里也有一块。

    随市农村的地基,四十平米算一块,秦逸家也有四十平米,垒了两间土屋,后面是菜地跟一间厨房一间茅房。说是厨房,其实是三面用木板搭起来顶上压稻草。

    不到五平米的空间里最值钱的是一口铁锅跟一把菜刀,只是都有缺口,木头刀把还断了,用绳子绑住在用。

    菜地三十多平米,种了点番薯土豆跟白菜之类的。再过来就是茅房,一样是用木板加稻草垒出来的最早期农村卫生间款式。

    再往后面是一块十米深的空地,连着秦河的支流,河边用石板压出一大块可以站人也能放物的地,秦逸家每天舀水淘米洗菜就蹲在这里。

    洗衣服要往屋前头再走一段,用另一条支流的水,村里人都这么分开,也不记得是从哪代老祖宗那传下来的规矩。

    隔壁屋里熟悉的咳嗽声传来,伴着木头板一阵吱呀作响,下床穿鞋穿衣,拉开门往屋后走,脚步声很轻,也很缓慢。

    秦逸眼眶里慢慢渗出泪水来,这是他的姥爷,九年相依为命二十年生死相隔的亲人。

    前天早上当他发现自己竟然从市里刚买的楼房回到了这间土屋,身体也变成了小孩子的,他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是到了地府,或者其他什么鬼魂呆的地方,直到姥爷进来叫他起床吃饭。

    看着满面皱纹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摸着褐黄粗糙布满厚茧但仍然强劲有力的大手,秦逸扑到老人怀里放声大哭,什么惊慌惶恐,什么地府阴间,能再见到姥爷,他什么都能接受。

    老人以为是小孩子做噩梦,一直拍着他的背,哄着不怕啊不怕啊,姥爷在这儿呢。

    秦逸哭了一阵才止住,抽嗒着问姥爷,咱们这是在哪儿。

    姥爷说咱们在自己家里啊,梦里魇着了吧,先吃饭啊,待会凉了吃肚子疼,吃的饱饱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秦逸花一天时间弄清楚了眼前状况,他现在九岁,三月头刚过完虚十岁生。

    虽然条件艰苦,但小孩十岁生在农村算是个大日子,姥爷托人买了三个鸡蛋半斤肉跟一把挂面,让秦逸美美的吃了一顿,下午还领着他去镇上溜了一圈。

    快傍晚回到村里又偷摸去了村头水库边上,借了大队书记家的长筒胶鞋跟渔网,捞了一小网鱼虾,十来条巴掌长的江鲫跟几十只河虾,用足了油盐酱烧出来一锅河鲜,秦逸吃的肚子鼓鼓的。

    除了三个鸡蛋煮出来一个毛鸡蛋没法吃有点遗憾,这个生日就是他童年里最后的美好回忆。

    这一年五月麦收,所有挣公分的村民一起行动,割麦,脱粒,扬场,最后晾晒入仓,地里跟打谷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几乎没人会在这时候偷懒,一年忙到头了,最后关头可不能让人记一笔。

    割麦头天还好,日头毒,村民们个个汗流浃背,心里可都盼着这段日子天天如此。

    第二天开始有些阴,大队书记跟几个老把式一合计,把谷场上的人也分成三块,一部分赶着耕牛拉着石碌碡脱粒,另一部分拿着木锨跟着打扬场,剩下的就在旁边打扫帚。这时候都得带上草帽,渣多灰大,不小心的话很容易迷了眼。

    姥爷就是旁边打扫帚的一个,老人家五十过半,年轻时也是打扬场的一把好手。过了五十身体开始走下坡,这几年背都已经佝偻了,腿脚也不如以前灵便。常年抽着烟斗,肺不好,早晚经常咳嗽,头发也变得稀疏花白,乍眼看上去像六十多快七十的。

    村里也有同龄人,都没这么苍老,日子过得好不好看面相就能瞧出来。姥爷种了一辈子地,最远就去过一次邻省,还是为了办秦逸爸妈的丧事跟接秦逸回来。

    年幼父母早逝,青年丧妻,中年丧女,更不提这片大陆上几十年时代变迁的大背景。这一辈子还留下了秦逸这根独苗,总算是天不绝人,要不然老人家早早就熬不下去。

    旁边跟着打扬场的是村东头的秦明军,二十三四的年纪,孩子已经有两个。父母六十多,嫌大媳妇脾气不好二媳妇有点抠搜,愿意跟着小儿子过,在家帮着带孩子洗衣做饭。

    老婆娘家比秦河村更穷,那边挨着古城镇的名山,老丈人早年到山上刨食,摔断了腿,又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治疗,现在一条腿使不上力,只能挪着走,干不了重活。

    村里捡了轻松点的事分给他,只是公分比别人要少,家里孩子也多,明军老婆是家里老大,只要手头松快点多半都拿回去补贴。

    秦明军跟他爹妈都没拦着,实在是看着那边确实艰难。秦河村也穷,但挨着大水库,经常有鱼虾补贴伙食。

    更何况这边村里都是一个祖宗没出五服的,大队书记也算族长,村里但凡有过不下去的他都会喊大家伙帮帮,最困难的时候各家偷着弄点私活,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好歹都熬过来了。

    秦明军干活挺麻利,姥爷扫的也利索,很快他们身后就排起了一个个装满麦粒的大麻袋。

    袋口用两根细麻绳穿着,往外一拉就收缩成团,系上活结就行。要是早点有太阳,还可以铺在地上晒会,这会儿日头已经往西边走了好一段,加上一直有点阴,大家就直接收起来了。

    看着谷场上的麻袋越堆越多,人人心里都说不出的喜悦,接下来还有两季水稻,水库这边的鱼虾,加上前些日子在生产队里私下流传的养鸡喂猪种菜可能要放开的说法,大家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干活也个个卖力。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往往就是在预估不到的情况下发生的悲剧。

    秦明军跟姥爷两人配合默契,速度一点点加快,隔着前边碾麦子的队伍也越来越近。谷场上空日头已经斜过去老远,夕阳衬着晚霞格外漂亮,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打扬场最喜欢风大点,一点点微风不顶事,摸着门路的好把式斜对着风口,使力锨出去一堆碾过的麦子,风会帮着把糠渣吹开,落下来麦粒是一堆,糠渣又一堆。

    秦明军本来满头满身的汗,这会儿吹着风,干活也更痛快,不禁又加快了速度,顾不上看两边的情况。

    又一阵风迎过来,他赶紧锨起谷堆,不料挪动时左右脚跘了下,手上的木锨控制不住方向的砸下来,底下姥爷扫完尘刚直起身,这下砸个正着。

    本来老人弯腰干了一天活,已经快支撑不住,这一木棍下来直接摔倒,而且是向外倒,等秦明军扑上去想拉一把,已经迟了,老人头部正正摔在旁边的石碌碡上。

    咚的一声,响声大的像是在秦明军耳边炸起的暴雷,眼前却是老人歪斜下来的身子,跟马上渗出来的鲜红液体。

    灰太大,也太吵,周围人没一个意识到出事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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