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猫瞳(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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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的猫瞳(17) (第1/3页)

    潮湿闷热的夏天夜晚,蚊子和夜虫从我身边绕过,它们穿过高墙上的那扇窗户飞了出去。我凝视着那扇破败的窗户,透过残缺的红绿格子通花玻璃,外面好象有风,风里响着蛙声一片。

    他们说这栋宅子很不吉利,就用红砖封了宅子的所有窗户,仅留下这一扇。冬天的一个深夜,一场大风刮碎了这扇窗上的红绿格子玻璃,玻璃落地的声音凄历地划破了整座空宅的沉寂。我看到窗外蛇吐信般的闪电,残余在窗格子上的玻璃映着清冷的光。

    也是这样一个冬夜,那栋宅子比现在这栋还要大,一人多高的红绿格子玻璃窗沿着园子的走廊一直伸到远处的转角。我从走廊踱到园子,洁白的含笑花落了一地,清香在冰冷的空气中游走,冬天快要过去了,我拾起一朵含笑别在发捎上,小小的花朵沉入发丝,我相信长发挡不住含笑的清丽,却能把一抹清香落在发丝里,伴我今夜入梦。园子外传来脚步声,母亲与一位我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走了进来,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有客人?他们搅乱了我冬夜赏花的心情,我转身欲走。

    “灵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快过来,这是你的树寒哥哥。”

    “树寒哥哥”我向他点了一下头,心里滴咕:好象没听说过有这门亲戚。他也向我点了一下头,就跟着母亲穿过走廊进屋里去了。

    家里的亲戚我总是分不清谁是谁,也不怕,反正母亲每次都会说:灵儿,这是你的谁谁谁,我跟着叫就不会错。可是,这个树寒哥哥好象以前没有见过呢。

    清晨,园子里传来“哗,哗”的扫地声,可是落叶依然纷纷地落在刚清扫过的地上。

    “早。”在园子里扫地的是树寒。已经找不到昨晚一地的含笑花,唯剩了一地的落叶。

    树寒一身白色麻布长衣,只是抬头看了我一下,就低下头继续扫着脚下的败叶。那一双无神的目光,苍白的脸颊一如他身上的麻衣。“哗,哗,哗”他渐渐走远,我出神地看着远处落叶中的一袭白衣。

    房间的铜镜前,我取下发梢上的含笑,褪下身上那件红梅碎花旗袍。铜镜里,树寒在落叶中抬头的一瞬间,清秀的双目好象有泪光,眼神空洞。我换上一件素白的真丝旗袍,这样能分担他的悲伤,还有他身上的苍白。

    山坡上新起的坟头,母亲说:“灵儿,那是你从未见过面的姨妈,你树寒哥哥的母亲。”

    “我可以过去磕头吗?”为什么家里没有人提起过这位姨妈?

    “当年你爷爷说了不认这个女儿,哎,说起来象布那样长。你过去吧。”

    我踏着疏松的沙土,把点上的香插在坟头。姨妈,树寒哥哥会常来这里吧?以后我也会常来。

    我把带来的含笑花散在坟前,姨妈,希望你能喜欢这些花儿,还有树寒哥哥也能喜欢。

    二

    夜里的月光随着冬天的消逝逐渐变得柔和,院子里含笑的香气越来越浓,花开尽后落樱缤纷。树后有一袭白影,花落在长发上,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灵儿,怎么总穿一身白衣,我要带孝,你……”树后的树寒说。

    “我和树寒哥哥一起带孝,直到你脱下麻衣。”

    “不必。这块花布送给你,找裁缝做成衣服应该很好看。”说完,白影往院外走去。

    手上的花布还留存着树寒的体温,借着月光,我展开它,纯白中开着数不清浅浅黄色的含笑。我笑着落下了眼泪。

    漆黑的坟前蹲着一个白影,痛苦地恸哭,荒野凄凄,在清冷寂静的夜里让人寒栗。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

    “听到哭声,就来了。”我揉着因为天黑看不到路不小心趴在地上擦伤的手掌。

    “刚才风带来了含笑的花香,我就想,是你来了。”

    “姨妈,她很美是不是?”我傻傻地问。

    他的背又在激烈地颤抖。

    我向着坟前的白影走去,风吹起了身上的素白旗袍,裙摆扬起脚下的尘土。轻轻地托起他的脸,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把他的头放进怀里,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希望能化解所有悲伤和不幸。

    他拼命地哭,他说他想她,他来是想她把他一起带走,他不要她寂寞。

    我开始嫉妒土下的她。

    家里的丫鬟悄悄说,这些天,半夜时就会有两个穿白衣的女鬼在院子里飘来飘去,可能是含笑花树的魂魄在现灵。

    过了一些天,家里人议论,有人看见山坡上的那座新坟前,半夜里出现两个白影,还传来似笑似哭的声音。

    我在树寒房间里看到姨妈的画像,画上的女子束着发髻,发簪上垂下一串玉珠子,珠子旁边的瓜子脸蛋浅浅地笑着,眼目似水,身姿顾盼,手上轻摇一把小圆扇,扇上画的是一幅红梅傲雪。水玉笑红梅,树寒书。

    原来姨妈真的很美,他们一点都不象母子。

    园子里的含笑已落尽,树下,远远地一束白影往山坡去了,我知道那是树寒,他又去看她了。我带上披风随后跟了上去。夜里的天空挂着稀稀的小星星,半人多高的杂草被风摇得“唏唏唏”地响,上坟的路在夜里走熟了,我不会再摔倒,也不害怕,因为树寒就在前头,有他在,我不会害怕。天空竟飘下薄薄的雪末儿,这是冬天就要远走的诉别。扬扬的雪末中传来一阵阵低泣,悲凄将雪末碾碎,坟上盖了一层银白。雪末中流出涌动的腥红,染红着洁白的麻衣。他象往常一样蹲在坟前,身子倚着墓碑,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愁苦,嘴角挂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树寒!”身上的披风扑倒在地,无数朵开在银白中浅浅黄色的含笑花落在染红着的麻衣上。树寒留给我的唯一件东西,那块花布做成的旗袍,旗袍上的含笑花由浅黄染成了殷红。

    花开了又谢,镜碎了,红尘不知在何时灭成了灰烬,倘若灵空处还有一丝丝游离,那是我生生世世的祈求,但愿有来生。

    三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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