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探茶楼

    第68章 再探茶楼 (第3/3页)

释:“国公大人,我……不是阿湛的生母。”

    “那他的生母呢?”陆啸轻声问,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悲戚,已经猜到几分,苏梨如实相告:“没了。”

    没了,就是不在了,这个世上再看不到这个人,听不到这个人的声音。

    陆啸一生见过无数生死,这颗心本应早已硬如铁石,如今听见这个消息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国公府很大,可很少有人可以让他说说知心话。

    他看着苏梨,想起某些悠远模糊的旧事。

    “臭小子的娘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那时我在边关战事正急,她在京里染了重病,我回来时,她坟头草都长了快一人高了。”

    谈起早亡的发妻,陆啸的眼眶很快红了,向来挺直的背脊也出现一丝佝偻,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此生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那位早亡的佳人。

    “臭小子不记得他娘长什么样,现在他儿子又是这样……”

    陆啸说着哽咽起来,当年少痛失爱妻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骨肉身上,总是要比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加残忍。

    “将军把阿湛教得很好,阿湛这些年过得很快乐!”

    苏梨干巴巴的安慰,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想到苏湛,陆啸的悲痛轻了一些,他抬手揉揉眼睛,将还没来得及成形的泪意拭去,片刻后又恢复到平日沉静严肃的国公形象。

    像多年前在战场上接到爱妻死讯,一瞬间的悲伤之后,又继续上阵杀敌。

    他们这样的人,注定不能像旁人那样恣意快活。

    平复了情绪,陆啸复又看向苏梨:“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叫你回京以后,不入国公府,反而让我的嫡亲孙儿入了你苏家的祖籍?”

    陆啸这话问得很平静,并没有对苏湛入了苏家祖籍的事生气,只是想知道这背后的隐情。

    一语中的,苏梨无可隐瞒,噗通一声在陆啸面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请国公大人恕罪,民女回京,是为包庇斩杀粮运使的凶犯!”

    陆啸此人光明磊落,向来以‘上对得起皇天后土,下对得起君王百姓’为准则,以他的性子,就算是独子犯下大错,他也能大义灭亲,所以苏梨回京以后没敢立刻找陆啸据实相告。

    听完苏梨的话,陆啸有好半晌没说话,他的表情由震惊到了悟,到最后化为无尽的苍凉。

    “那个臭小子……斩杀了粮运使?”

    陆啸说得很慢,中间还停顿了一下,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会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苏梨有些不忍心,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

    “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给老子长脸了!”陆啸低笑,笑里满是无赖悲怆。

    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若不是被逼急了眼,断然不会做出斩杀朝廷命官这种事。

    他也很清楚朝廷律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斩杀粮运使,是重罪,就算他们父子俩所有的战功加起来,也抵不了这一宗罪。

    因为这朝中会逮着这条罪名要陆戟性命的人太多了……

    “朝中有人贪污军饷,去年雪灾,边关暴动,将军上了折子请陛下拨款赈灾,赈灾款迟迟未到,将军用军粮安抚百姓,粮运使送来的冬粮却比平时还减少了一半!军中尚且不够吃,更遑论边关百姓?”

    苏梨急切的说出原因,她没有说的是边关暴动,军中将士一日只吃一餐,她没说那个粮运使的态度有多嚣张跋扈,她也没说粮运使运来那一半冬粮里,掺了多少发霉腐坏的烂米。

    她没说那日若不斩杀粮运使,边关数座城池的百姓会立刻倒戈投诚胡人!

    那一日陆戟只用一枪就挑了那粮运使的心窝,却也一枪挑了陆家忠君爱国的名声。

    若不是被逼入绝境,谁会先将自己置于死地?

    陆啸的眼睛被怒火烧得发红发亮,从苏梨在除夕宫宴上那一篇国论他便隐隐猜到军中如今不好,却没想到军中的情况会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么多。

    “那日,你拿着帝王鞭来国公府找我要东西,不是去替逍遥侯求情,而是请赵寒灼查贪污案?”

    “是!”

    苏梨承认,陆啸长长的舒了口气,难怪那日宫宴上赵寒灼会一反常态主动插手要调查,原是在践行诺言。

    “侯爷知道此事也在帮你?”

    “是。”

    “还有旁人知道此事吗?”陆啸又问,苏梨迟疑了一下:“陛下已猜出我与将军认识,但不曾提过粮运使一事,我不确定陛下知不知情,不过从前几次谈话可以看出陛下对安家似乎有所怀疑。”

    “安家?”

    陆啸若有所思的捋捋胡须,片刻后又看向他手里的银锁,把玩片刻,陆啸再度把锁递给苏梨:“你虽不是小崽子的生母,却也入得了我陆家的门,拿着吧。”

    陆戟随身戴的那个锁已经不在了,苏梨就算拿着这锁也成不了对,但她没有再拒绝,伸手接过:“谢国公大人!”

    “起来吧。”

    陆啸说着扶了苏梨一把,他的手很有力,手上有伤疤纵横交错,与密密麻麻的掌纹交叠,掌心传出温暖燥热,源源不断且醇厚,叫人心绪安定平和下来。

    “国公大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查出罪魁祸首,为将军洗清罪名!”苏梨恳求,陆啸板着一张脸,眼神冷肃的瞧着苏梨,直看得苏梨惴惴忍不住想避开他的目光时,忽的抬手在她额头拍了一下。

    “臭丫头,那是我儿子,我还能上赶着送他去死么?”这动作俨然已是把苏梨当做自己人,苏梨还有些不大适应,揉揉额头附和:“……国公大人说得有理。”

    夜空绽放烟花花束,元霄灯会快要结束了,陆啸瞧瞧外面,一脸了然道:“你今天穿成这样,夜里又打算去哪儿翻墙?”

    这语气像是家中长辈逮住自家小辈要出门爬墙干坏事一样。

    苏梨的脸微微发烫,却也并不隐瞒:“不瞒国公大人,今日在昭安楼后院,我发现库房和柴房有些古怪,只是时间不够不能细看,便想晚点再去查探一番。”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陆啸说着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冲苏梨道:“屋里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你挑两个带走。”

    “昭安楼有禁官令,我若是被抓到还有说法,万一……”

    “要是被抓到了我自会去面见圣上护你周全!”陆啸打断苏梨的话,他的声音拔高了许多,浑身的气势变冷,鬓角的银丝像凝了霜。

    苏梨白日发现了茶楼的古怪,但当时没能查探,必然已经惊动了背后的人。

    只要背后的人不傻,就不会还留着那些古怪等着她再去查,她要再去,无异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赌的不过是那些人也许没有时间做得太细致,还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行军打仗,最忌讳推来推去的虚礼,苏梨咽下后面的话,凭感觉选了两个人径直离开。

    花灯会刚好结束,人潮回涌,掩护了他们的行踪,茶楼仍是一片灯火通明,客人也都渐渐散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茶楼里的灯影熄灭,只留下外面檐角几盏稀疏的灯笼。

    伙计关上店门,苏梨和那两个人趴在茶楼后院房檐上,在茶楼伙计住的房间灯熄灭以后,又等了片刻才悄无声息的潜入后院。

    白日走过一遭,苏梨对后院的地形很熟,带着人迅速找到库房。

    那两人也是极有经验的,见库房上了锁,立刻掏出一枚银针开锁,门开以后,一人进去探路,苏梨跟在后面,外面留下一人守门预警。

    夜里偏凉,进屋以后苏梨却没有感受到和白日一样的热气。

    白日没事烧着地炉,夜里却不烧了?

    苏梨皱眉,伏身蹲下,从鞋底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楔进地砖,轻轻一撬,地砖立刻松动,下面果然是空的!

    苏梨一喜,抬起地砖。

    “小心!”

    先进来探路的人从背后拉住苏梨的衣领把她往后一带,避开从地砖下面射出来的短箭。

    啪!

    短箭射破房顶的瓦盖,有细碎的渣石掉落。

    “屋里全都是机关,已经被触动了,不要乱动!”

    那人低声警告,语气有些紧张,苏梨拿起地砖闻了闻,砖已经凉透了,上面只残余了炭火熏烧的味道。

    “下面有地炉,火已经灭了,我想看看通往什么地方。”

    “必须先破机关。”

    “怎么破?”苏梨问,那人没说话,轻轻咳了一声,忽的抓住苏梨的腰带把她丢出门口。

    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守在门口的上转身一把接住苏梨。

    嗖嗖嗖!

    屋里立时响起利箭发射的声音,借着月光,苏梨只看见那人不停躲闪又不停触碰机关的身影。

    一刻钟后,利箭发射声停止,至于下那人粗重的呼吸,库房房顶的瓦片被射了个稀碎,轻柔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狭小缝隙倾洒下来。

    “好了。”

    那人说着抬手又取下几块地砖,露出一条半臂宽,半人高的地道。

    地道里全是被烟熏火燎的黑灰,他率先跳下去,苏梨复又进屋跟在他后面,门口那人照旧警备放哨。

    下了地道以后可以感受到墙上还有些许余温,里面一片漆黑,一点亮光都没有,半臂宽的距离对男子来说行走颇为艰难,这人又比较高大,只能侧着身子往前走。

    苏梨刚想走前面去,鼻尖突然闻到熟悉的桐油味。

    不对劲!

    脑袋里警铃大作,苏梨抓住那人的腰带:“快往回走!”

    男子行动不便,苏梨几乎是抓着那人的腰带在往后拽,他们往后跑了没几步,地道一下子变得很亮,汹涌的火舌卷裹着热浪呼啸而来。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远昭国雪泽年,新帝继位第三年,元宵节当夜,天降炸雷,举国闻名的昭安楼柴房突然起火,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众人发现库房被雷击中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