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终: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第3/3页)

知道方婕是否清楚来源于季忠棠,方颂祺也不知道。此时方颂祺也无心探究,她更在意的是,承载这段记忆的,不是她、不是小九、不是铁狼、也不是,而属于隐匿至今的第五个人格。

    在哪里?

    隐隐约约有预感一般,方颂祺顺从直觉自地上爬起来,离开小九这里,出去到走廊上。

    廊里的光线比原先亮些许,照出的范围亦有所扩张,第五扇门就这么显露在铁狼那个记忆储存室的旁边。

    她的心跳砰砰砰加速,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屏息静气,她走上前,握住门把,拧动,打开。

    “n?”身侧传出同伴r的叫唤。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因为方才梦境,我尚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可能不小心睡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十分钟。

    两年来类似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好像今天终于连贯并且完整了?那回头可以向马医生交差了。两年前大病一场后格式化般空白掉的过往二十七年记忆终于全部找回来。

    费了数秒的时间晃回神思后,我问r是不是快到营区,然而并不是,车子仍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两侧的山峰呈锯齿形,刺入深蓝色的天空。

    r又喊了我,抬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原来他要我看的是两山之间的平地,天空被单独割裂出如蓝色丝绒般的一块,金色的斜阳于弯弯曲曲的路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确实很美,但对我来讲,并算不得惊艳,毕竟比这更漂亮的风景,我已见过太多,以后则还会更多。

    不过r是今年刚派来驻地的新人,对一切事物抱有好奇,完全能够理解。我没扫他的兴致,顺手邦他拍了张照片,然后低头翻看这一趟行程他们的成果。

    灰蒙蒙的天空和残缺不全的建筑构成幽幽的气氛,彰显出整座城市遭遇轰炸后的沉重,简陋的女子医院里等待生产的女人拥挤成一团,原本鲜艳的服装在灰尘了褪成黯淡。

    我尝试从战争中捕捉美好,可这总是很难。

    问了一下司机,约莫再一个小时能回去。我将相机包塞好,打算继续眯一会儿,身体忽然被重重甩向左边,同一时刻耳朵里捕捉到巨大的刮擦声。

    神志恍惚,身体无法动弹,意识朦胧间,我打开门,看到房间里依稀站着四个人。

    背部像火烧一样,肩膀一阵阵剧痛,我被痛醒。一位正蹲在旁侧的护士用装满液体的注射器往我的手臂里注射,而我躺在水泥地上,外衣贴在果露的肉上,手上沾满脓液和血,

    我的视线扫到红十字会的标志,再扫视周围的环境,辨认出这里是一间简陋的诊所。这样的临时诊所我见多了,只不过一般情况下我是以记者的身份前来,此刻我成了伤患。

    我也记起来,当时道路前方落下一枚流弹,司机紧急刹车,结果车轮打滑,车子整辆撞上山壁。毕业后出来两年,我走南闯北遇到的突发情况不少,但头一回把自己伤成这副鬼样子

    左手边申吟不断,我勉力偏头,看到r的大腿上一大块皮肤是被撕下的。还活着啊,还活着就好

    不多时,我和r被两名蓝盔抬进车里。车里的护士见我的眼睛又有翻白的迹象,俯下身来反复地询问我的名字,以防止我昏过去。

    我没回答她,她便一直喊,我很感谢她,但同时也让我感到很烦,我应了她,却并非告诉她我的名字,而是想起来找我的相机包,问她我的相机包在哪里。从某种程度上讲,相机包比我的命还重要,想想曾经非洲历险途中,小姜姐担心自己出事,特意把内存卡交托给我。

    我的脑袋很沉,但我还是坚持到一名蓝盔将相机包送来我身边,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搂住,才闭上眼睛。

    可我马上又被护士叫醒,护士递了个电话到我面前,要我打电话。

    打个屁要交待遗言吗?季忠棠不得吓死许敬不得哭死

    我至今还记得某天早上我突然叫出他们俩名字时,他们喜极而泣的轰动画面,我承受不起第二次。两人明明是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半路父子,却在短暂的时间里建立起微妙的某些神同步举动。

    然后当年我要出来时机场的作别,气氛都好似我会死在外面从此与他们天人永隔一般,已经够晦气,我还这种时候联系他们,岂不作死?

    最后我只是报了一位留在营区里的同事的号码,护士打通后,邦忙和电话那头的同事讲这边的情况。这次终于没人再阻止我睡觉。

    这一觉我睡得有点久,期间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但我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的上半身,具体都有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偶尔捕捉进耳朵里的声音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有法语有阿拉伯语有英文也夹杂粤语和中文。

    彻底清醒过来的那天早上,我爬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日历,距离出事那日已经间隔五天。来不及痛心疾首,因为我后知后觉身体仿佛被扔进洗衣机里绞,哪儿哪儿都疼,注意力就此被剥夺。

    正龇牙咧嘴地准备躺回去,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四目相对的刹那,本欲进来的华人男子顿住身形,脸上稍纵即逝一抹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明显没料到我这会儿是醒着的。

    很快他调整过来,解释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这次出事,你爸爸很担心,但他在国内没办法过来,我正好在附近,所以他拜托我来邦忙看一看你。”

    “噢”我恍然点头,“谢谢啊”

    “不客气。”他这才走进来,但没有靠近病床,只停在沙发的位置,问我现在感觉如何。

    “挺好的。”我答得简略,往后面的枕头轻轻靠。

    一时间无话,是故病房里安静得略微微妙。

    片刻后,他主动告辞:“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你休息吧,不打扰你。”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问。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闪动,自我介绍:“免贵姓蔺,蔺迦漢。”

    “噢”我又一次露出恍然,也介绍,“我是n,有个中文名是方颂祺,不过现在很少人知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小方。”

    “嗯。”他点头,在三个称呼中做出选择,初次见面一般问候,“你好,n。”

    我轻勾唇,还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容,回应:“你好,蔺迦漢。”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