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叶半青黄(二)

    庭叶半青黄(二) (第3/3页)

张纸笺,轻轻展开。

    上头只写了一行字:“同流混清浊,高思入玄青”。

    念到最后两个字时,他很是顿了顿,而后补充道:“这是父皇早年的字迹。”

    小太子的名字出处破案了。

    一群人点点头,看向匣子里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条画筒,在这堆东西中,或许是保存最好的一个了。

    宪之挽起了袖子:“莫不是我父亲的画作?”

    杨玄青也来了精神:“我只见过父皇书房中的那卷《燕京冬雪图》,不知这一副是荀首辅的哪张画作?”

    一群小孩儿小心翼翼地从画筒中取出画轴,三人一组捏住两头,缓缓地将画卷铺展开来。

    同样也是一幅燕京街景,只用了单调的墨色描绘。杨玄青定睛看去,发现并非是冬雪图。

    他又去寻画卷角落处的落款,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三个红彤彤的印章痕迹。

    “杨承君、荀钰、岑黛……”杨玄青抽了抽嘴角,

    盖章盖着玩儿呢这是?

    宪之抽开身,也绕过来瞧,继续往下念:“师门同游灯市,戊申荀钰笔。”

    宝瑜淡道:“戊申年……是乱局平定之后的第二年,二哥是那一年出生的。”

    杨玄青突然笑弯了眼:“想必……父辈的那些人,年轻时候的情谊一定很深罢?”

    他曾听杨承君提及自己幼时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出宫去看一看燕京城的上元灯市。

    后来他问父皇如愿了吗?

    那时候杨承君抑制不住地笑,说在某一年,终于有人带他去看了。

    ——

    大殿之中。

    因时间过去了许久,荀钧心下不大放心,已经同小德子去寻孩子们了。荀钰始终在位置上坐得端正,无言地瞧着一群女眷都围在皇后那边瞧小公主。

    杨承君行至近前来,道:“小德子却才同我说,子钰将那些文书送过来了?”

    荀钰颔首:“你想收了那云州十六城?”

    杨承君笑了笑,周身气势已经成熟稳妥了许多:“那块地富饶,我当然想要。”

    荀钰扬眉。

    虽说意见不同,可他已经不会率先否定杨承君了。

    他相信杨承君同样知晓云州十六城易守难攻的特殊地势,故而在等待他的解释。

    杨承君同他对视一眼,笑着又道:“只不过……我不想用南国人的方式拿下这快地。”

    他毫不在意地在荀钰身旁坐下,懒得在意君臣礼数,仿佛二人依旧是当年在文华殿求学的师兄弟:“云州十六城再往南走几座城池,有一片高耸的山地。高山不仅是天然的壁垒屏障,更可以构建成为居高临下的城墙关口,易守难攻。”

    荀钰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眼里带了笑意:“承君好生贪心。”

    杨承君笑道:“有时候,脚踏实地的贪心是可取的。如今大越国内平定,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为何不能扩张领土?”

    他眼中稍稍闪过冷光:“更不必说,那南国作妖了许多年,若是朕这一回轻易饶过了他们,怕是不仅讨不到好名声,反而还要被那群外族人当做软弱可欺。”

    荀钰道:“的确。”

    他细细思索过后,又道:“陛下此次所做的决断极佳,微臣佩服。”

    杨承君睨他一眼:“子钰夸了十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荀钰心下好笑:“可也没见你听腻了。”

    他说:“我以后得坚持不懈地夸你,叫你心下满足之后,以后再也听不进奸臣的吹捧谗言。”

    杨承君笑着摇了摇头:“我是那种人么?”

    两人安静了片刻,荀钰又道:“话说回来,如今宪之虽为太子伴读,可心性仍旧不够稳妥,未来十多年或许都当不得大用。”

    杨承君看向他:“不够稳妥在其次,你最忧心的,其实是荀家的将来罢?”

    荀钰眼底平静:“盛极必衰,终有一日,荀家必定会没落。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的荀家太过耀眼,风头太盛,或许需要一段时间的沉寂休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不必说不是每一辈荀家子弟都能够脚踏实地。再往后,荀家说不定就会像当年的庄家一样,府中子弟都不出彩、目光短浅。故而在那之前,我需要稳住荀家的根基,为后辈留下更多的荫蔽。”

    杨承君默了默:“子钰思虑长远。”

    荀钰闭了闭眼:“纵然目光长远,可人生却短暂。我能够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延长荀家的寿命,这是每任荀家家主所必须肩负的责任。”

    杨承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家如此,国亦然。”

    他笑说:“之前在我们这一辈,你我问心无愧。”

    表情寡淡的荀首辅极其难得地笑了:“是,问心无愧。”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