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屠营(下)
第三五三章 屠营(下) (第3/3页)
毒的心肠!”
种彦崧道:“种将军!你无端辱骂七将军做什么?”
种去病见他仍然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得一呆,问道:“他……他没告诉你么?”
种彦崧问:“他告诉我什么?”
种去病哼了一声,也不说破,咬牙切齿问道:“那他把你送到这里来,为的又是什么?”
种彦崧正色道:“七将军让我来劝种将军即时回头,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即时回头?”种去病冷笑道:“我怎么回头?回什么头!”
“你应该知道的!”种彦崧道:“三将军檄文一出,萧铁……唉,六将军就不是在和三将军作战,而是在和整个大汉作战!萧字旗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斗不过整个大汉的!”
“就算六将军最后难免失败,我也宁愿跟着他一起死!”种去病淡淡道:“更何况治国以正,用兵以奇!六将军深得奇兵精髓,仗一天没打完,鹿死谁手,便未可知!”
“是,虽然渺茫,但我也认为他确实还有机会赢!”种彦崧道:“可就算真让他打赢了,那对天下来说只能是一场更大的灾难!难道你就完全没有一点是非之心,忍看华夏生灵涂炭么?”
种去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口中却冷笑道:“是非之心……六将军对我有多信任,你知道么?六将军对我有多倚重,你知道么?他带着数万轻骑万里奔袭的时候,是把那二十万大军都交给了我啊!他让我杀你,我用一颗假头颅挂到旗上,他竟也毫不起疑!现在我能和你在这里说话,也是因为他对我不设防!他信任我,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影子!我要是背叛他,那才是没有是非之心!”
“那只是私义!”种彦崧道:“大汉的这个天下,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我们死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不能为了萧铁奴一己之私而祸害整个天下!因为私义之上,还有公义在!”
“公义?”种去病冷笑道:“我不懂什么是公义!那些公义,全都是上位者骗人去冲锋陷阵、舍生忘死的把戏!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那些公义没有帮我,在我快死了的时候,那些公义也没来救我!最后帮了我的,救了我的,提拔我的,信任我的,都是六将军,都是你口中的私义!”
种彦崧有一腔的热血却不善辩论,激情起来倒也能语若悬河,至于坚石白马则一窍不通,以口才而论,要他来做说客那真是选错了人!种去病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憋红了脸,讷讷道:“你……你……我……我……不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有公义的!有的!”
种去病冷笑道:“在哪里?”
种彦崧道:“有的!我相信有!”
种去病继续冷笑:“你相信?哈哈,你相信!”
种彦崧道:“不但我相信,我祖父,还有我曾祖父!他们,我们种家!都相信!”
种去病听到这里才真的呆了,种彦崧又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相信!我相信是有的!我祖父从小就对我说……”
“够了!”种去病打断了种彦崧,嘴角不断抽搐,似乎种彦崧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你看,你也相信的有公义的!”种彦崧道:“除了祖父和曹元帅之外,七将军是我最佩服的人了,我相信他看人不会有错的。”
种去病冷笑道:“他?”
“对。”种彦崧道:“他说了,你心中还有良知,还有是非!”
种去病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惨,指着种彦崧的鼻子道:“傻瓜啊!你被他利用了你知不知道!”
“就算被他利用了,我也甘心!”种彦崧道:“我祖父当年,何尝不知道道君无可救药,何尝不知朝堂遍布奸邪,但他还是恪守住了一个武人应有的操守!恪守我们种家的祖训!今天七将军领导的政府,可比当年的道君朝廷好多了!大汉执政以来老百姓的生活好了多少,你又不是没见到!这河北、河东还有长安以东的陕西,多少年没有战火了!可这一切……这一切都让你效忠的那个萧铁奴给打破了!”
种去病怒道:“你住口!”
种彦崧道:“你为什么要我住口,你怕么?你到底在怕什么!”
种去病冷冷道:“你这就给我回去,回去告诉杨应麒:我不会背叛六将军的!”
“我不回去!”种彦崧道:“我既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了。”
“你——”种去病几乎为气结,好久才道:“你要真不走,我可真要杀你了!”
“那你就杀吧。”种彦崧道:“我不像你,种这个姓氏不是我仰慕谁而改的!这个姓氏是在我血里流着,在我骨头上刻着!祖父在九泉之下看着我呢,我可以死,但不能做种家的不肖子孙!”
种去病一个摇晃,摔倒在椅子上,颤抖着拔出刀来道:“你……你找死!”
种彦崧延颈待戮,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将杨应麒要他转交的信拿出来道:“这是七将军给你的信!”
种去病收了刀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并无一字出自杨应麒之手,却是乃祖种师道写给杨应麒的亲笔信!种去病一见之下,仰面哀叹道:“罢了!罢了!”连哭三声,就要自刎。
种彦崧赶紧拦住,叫道:“你干什么!”
种去病道:“公义私义,不能两全,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种彦崧道:“你现在死了,萧字旗还是会北上打个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你还是以私害公!”
种去病道:“那你还要我怎么样?”
种彦崧道:“你若能想办法绑六将军进京,以皇后之仁,诸位将军之义,未必就会杀六将军!”
种去病道:“就算不杀他!那时他也生不如死!”
种彦崧叫道:“他一个人难过,胜于千万人头落地!”
种去病沉默良久,终于道:“好,好,我听你的!”
若是常人,在这等情况下也必踌躇蹉跎,但种去病已得萧铁奴狠辣之真传,当真忍得!心念既决便即行动,因听萧铁奴犹在灵寿未回,略一思索便知萧铁奴此行所为何事。他在军中作了一番布置之后便携一坛酒赶往灵寿,果然在曹二坟前找到了萧六。
昏昏夕色当中,萧铁奴见种去病携酒而至,笑道:“还是你知我心。”他三十岁以后,行军打仗时便戒绝杯中之物,这时却接过了种去病手中酒坛鲸吸虎吞,一饮而尽。他酒量本宏,但这坛酒里却下了药,因此没多久便觉得头脑昏昏,竟而睡去。梦中似闻千狼哀嚎,万鬼悲哭。
萧铁奴这一觉睡得好长,醒来后脑袋犹自疼痛,却已闻到一股扑鼻尸臭,挣扎着大叫道:“什么味道!什么味道!”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启禀六将军,是敢死营!”
虽在昏暗当中,但萧铁奴一听就知道是种去病,顺口问道:“敢死营?”
“是。”种去病道:“在二十万大军当中,敢死营是绝对不可能随我归降的,所以我昨晚把他们诱入死地,堵住出口,尽数烧杀了。”
这几句话说的当真轻描淡写,但萧铁奴听了一开始是不敢相信,随即在种去病的眼神中知道这不是一句大话,胸口一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好久才能出声,叫道:“你……你说什么!”
种去病单膝着地,跪在萧铁奴面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道:“六将军你放心,我做下了这么大的罪孽,将来一定不得好死。不过这条命我还得多留几年,为了我死去的祖父,也为了我心目中的那位六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