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四 亡国之重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 亡国之重 (第3/3页)

,伸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还望陛下此后珍重。”髰

    清脆的鸣动自剑刃之上升起。

    再然后,随着加拉一同,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绝罚卿的咆孝,深渊之化身怒吼,伸手,贯入了亡国领域的最深处,握紧了那喷薄而出的炽热焰光。

    拔出!

    无穷灾厄升腾之中,汇聚深渊一切锋锐的长锋自亡国的领域中,缔造而成,向着烈日斩落。

    ——这便是亡国之剑!

    可并没有过去多久,大殿之中,脚步声再度响起。令沉默的皇帝,再忍不住勃然大怒。髰

    “滚出去!”

    皇帝抬头怒喝,”生长卿,连你也……”

    可来的人,却并非是生长卿。

    是白蛇。

    还有他手中所捧着的那个盒子,骨质苍白,仿佛萦绕着无穷的生机和变化。

    那是……生长卿的威权。

    可沉睡在离宫最深处的那个魂灵,已经无声消散。髰

    再也不见。

    “他说,以自身之拙劣,纵然复生也于事无补,不如……献上这仅有的残躯,以供陛下驱策。”

    白蛇低着头,不敢再看皇帝的面孔,只是重复着同僚的遗言:“以卑贱之躯,纵然九死,已然难以报偿万一之恩遇,还望陛下宥恕。”

    “……”

    皇帝没有说话。

    自寂静里,只听见了自嘲的轻笑。

    “到最后,连死都不怕,却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敢同朕来讲了么?”枯萎之王轻声问:“白蛇,朕是否暴虐昏庸过甚了?”髰

    白蛇沉默,没有回答。

    枯萎之王挥了挥手,白蛇离去。

    只有那白骨之匣无声消散,浩荡的魂灵和变化融入了离宫之中。

    再然后,是化生卿。

    接下来,是天工卿……

    直到最后,九卿尽数归于深渊之础,从此同亡国永世合一。

    离宫之外,动荡深渊的恐怖斗争越来越高亢,活化的深渊越发的暴虐,癫狂,调动着这一份源源不断汇入己身的力量,同烈日厮杀!髰

    可在毁灭的狂澜,斗?

    ??的潮汐之中,离宫却只剩下了一片寂静,唯有尘埃簌簌落下。

    如同往昔废皇的冷宫。

    即便是手握着酒杯,却已经再无人能够对饮。

    不论多么耀眼的烈日辉光洒下,却只能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如此孤独。

    “这便是亡国之君的下场么?”

    枯萎之王依靠在永恒的王座之上,无声一笑:“倒也同我相得益彰。”髰

    无人回应。

    他闭上了眼睛。

    倾听着那笼罩无数深度,仿佛要将深渊都彻底撕裂的巨响,却不由得回忆起往昔。

    曾经,这一切尚未落入地狱时的景象。

    那些模湖的回忆,就仿佛再一次的清晰了起来。

    不论是漫漫长夜里燃烧的烛光,亦或者是沐浴在圣恩中的城池,高耸入云的圣殿,亦或者,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父兄的模样。

    自苍翠的群山里,他们骑乘着快马,追逐着猎物,满载而归,自夕阳将要落下时,燃起篝火,得意的欢歌庆贺。髰

    于是,在这寂静里,有古老的曲调响起。

    沙哑又模湖,回荡在寂静的宫殿里,呼唤着一切曾经的模样,就好像来自那些遥远的旧时光。

    宫殿之外,白蛇愣在了原地。

    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地动天摇的巨响中,已经无法分辨它的曲调。

    可枯萎之王依旧轻声哼唱,出神的回想着那些断续的旋律,那些破碎的歌声就像是孤独的飞鸟一样,展翅飞起。

    自坍塌和破碎的地狱中升起,掠过了风暴和灭亡,自由的飞到了深渊的尽头去。髰

    赞颂辉煌之世代,闪耀的灵魂,星辰的辉光。

    当一切迎来终结,请赐予我们永远的沉睡和安详……

    许久,许久,断续的歌声消散在寂静里。

    再也不见。

    皇帝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轰鸣和巨响已经彻底断绝,也在没有了惊天动地的震荡,只有细微的崩裂声渐渐的蔓延。

    宛若最后的悲鸣。髰

    伴随着深渊之化身彻底破碎,亡国的领域分崩离析,渐渐坍塌

    自烈日的焚烧之下,无数矩阵渐渐崩裂,蒸发。

    深渊之础之上,一道道裂隙浮现……

    不论是舍弃所有的决心和执着,亦或者是不惜代价的牺牲和癫狂,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安宁之中,迎来了消亡。

    离宫内,仿佛永恒一般的的寂静被打破了。

    有脚步声响起。

    沉睡的皇帝抬起了眼睛,看向那个再一次走进殿堂的身影。髰

    昔日和煦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在那一张染血的面孔之上,只剩平静。

    槐诗。

    “白蛇呢?”枯萎之王问。

    “死了。”

    槐诗伸手,将断裂的剑刃放在桌子上:“到最后,他守在门前,向我拔剑了……我没有留手,他恐怕也不需要我去可怜。”

    “总让人没办法。”

    枯萎之王轻叹:“他从来都是死脑筋的家伙,认准一件事情就再也不听劝了,总是令人头痛。”髰

    他伸手,拿起了白蛇的断剑,想要查看,但却只是触碰了一瞬,便收回了手掌。

    不再去看。

    “已经结束了,陛下。”

    槐诗最后发问:“要认输么?”

    “是吗?”

    枯萎之王摇头:“我可不这么觉得。”

    “确实,只要还有一个敌人活着,那么战争就还没有结束。”槐诗赞同颔首,“作为人君,要反抗到最后的话也理所应当,”髰

    “……算了吧,太麻烦了。”

    枯萎之王想了一下,遗憾摇头:“以我的能力,连加拉都有所不如,要同你这样的怪物去争斗,未免也太过于折磨了。

    槐诗,难道你就不能为皇帝留一点体面么?”

    “不,只是对强敌予以尊重,仅此而已。”

    槐诗凝视着近在迟尺的皇帝,毫无任何的放松。

    自烈日的普照之中,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那片仿佛永恒缠绕在皇帝灵魂之上的迷雾与黑暗。

    可哪怕一直到现在,所谓的亡国之重,也未曾衰减分毫。它就在皇帝的灵魂之内,无时不刻的散发着恐怖的压力,但槐诗却难以窥见其中的本质和真容……髰

    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宛若无穷的鸣动。

    “这是怎么了,槐诗?”

    在破碎的宝座之上,皇帝一动不动,欣赏着他警惕的模样,康慨的招手:“如此好奇的话,不妨再走近一些,倒也能看得真切。”

    槐诗没有说话。

    在寂静里,眼童被那一缕遥远的幻光所照亮。

    伴随着深渊之础的彻底崩溃,离宫的坍塌和崩裂,缠绕在皇帝之上的束缚渐渐无以为继。

    皇帝在随着自己的国土而一同逝去。髰

    可破碎的灵魂之中,那些渐渐消散的黑暗和迷雾里,所升起的却是胜过一切的瑰丽的光芒。

    如此灿烂。

    令槐诗,忘记了呼吸……

    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灵魂,才能够符合如此恐怖的重量。

    此刻,当最后的锁链崩溃时,在地狱之王的灵魂里,所升起的……竟然是不逊色于现境的耀眼辉光!

    他将自身的灵魂化为了容器,所创造出的,便是这般一触即溃的绚丽泡影。

    可在这一片泡影之内,却好像包容着无穷的山峦、平原与海洋,波涛涌动,沧海澎湃……髰

    无穷灵魂的光彩运转在其中,他们的梦境自泡影的折射之中显现。

    就如同一整个世界那样!

    “看到了吗,槐诗?”

    枯萎之王微笑,“这便是胜过汝等现境的珍宝,真正的亡国之重。”

    就这样,向着自己的敌人展示着属于他的王国,他的子民,他的一切。

    这一份存留在他的灵魂之内无穷璀璨,无数沉睡魂灵所汇聚而成的静谧之海洋……

    这便是真正的亡国之重!髰

    随着曾经的世界一同坠落和死去的,只有他自己。

    在这一片己身一人的亡国之内,所有的子民和辉煌,得以保存和延续。

    “胜负?输赢?不必再探讨输赢了,槐诗。”

    枯萎之王昂起头,向着眼前的敌人宣告:“朕早已经赢过了,不止一次!”

    当现境难以延续的时候,他的王国便已经同深渊长存,当纪元一次次更迭的时候,他的国度依旧不朽。

    自深渊的最深处长存。

    自一次次血税的征募中,以无数的生命和灵魂延续这一份奇迹。在一次次诸界之战里,以瓦解的现境补全自身的残缺。髰

    就这样,跨越了千年,万年,直到现在!

    只有这一份无数灵魂的辉光,才是深渊之中真正宝贵的色彩,只此一分亡国之重,便已经是早已经凌驾于天文会一切创造之上的伟业!

    可现在,就在皇帝的身躯之上,一道道裂痕浮现。

    粘稠的血色缓缓流出。

    当深渊之础彻底破碎,这一份统合了整个深渊的亡国之重便再无处可去,渐渐的将他彻底压垮。

    他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哪怕槐诗什么都不做,他便已经注定死亡。髰

    连带着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世界一起。

    如此遗憾。

    明明只差三个纪元,深渊之础就能够彻底完成了,届时,深渊将彻底在亡国的掌控之中。

    永世无虞的美好国度,将得以显现。

    而现在,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枯萎之王轻叹着,并不悔恨和愤怨。

    只是惋惜。髰

    却不知究竟应该更惋惜自己的王国还是亡国。

    “为何到现在还不愿意放手呢,陛下?”

    槐诗看着那庞大灵魂渐渐崩溃的模样,再忍不住摇头。

    无从想象,世界上竟然能够有人用自己的灵魂撑起一整个世界,可倘若舍弃这样的重担的话,又能够掌控多少的灾厄和力量呢?

    哪怕是同自己一战也不在话下吧?”

    “蠢话,朕的冠冕就在于此!”

    枯萎之王傲慢的投来一瞥,“如果放手的话,我又还算什么皇帝?”髰

    或许,自己死亡之后,这个世界也即将在洪水之中倾覆。可哪怕在生命结束之前,他都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波澜显现在自己的面前。

    纵然放手之后,或许能够一搏……但失去一切的皇帝,又有什么尊严能够继续独存?

    “可有这样的力量……为何会落入地狱呢?”槐诗问:“难道就没有想过真正的去拯救这一切么?”

    “唔?好像是有过吧?”

    皇帝似是思索,可自渐渐袭来的昏沉中,最终,只是无所谓的一笑:“我放弃了。”

    被反叛,被杀死,被否决,被舍弃……

    太多的失败了。髰

    多到就连重整一切、挽救所有的皇帝都已经无能为力。

    正因为正确,所以才被大部分人所拒绝。不论如何去引导,都难以让人正视自身的结局……

    与其漫长而艰难的苦痛,为何不选择幸福又平静的灭亡呢?

    留下自己这样得不到幸福和平静的人在地狱中。

    见证子民的价值。

    作为皇帝,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更加值得满足的事情了。

    这便是冠冕的意义。髰

    再没有这样的结局,比这更适合自己。

    鲜血无声的流逝,他渐渐的困倦,可依旧执着的维持着着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断的消耗自己的灵魂,试图去弥补一道道的裂缝。

    但裂缝依旧在扩散。

    绚烂的光芒渐渐暗澹。

    当灵魂竭尽的时刻,泡影中的世界迎来了破裂。

    但在魂灵流逝和消散的光彩之中,却有一个又一个的模湖轮廓自宫阙之中浮现,不顾深渊对自己的侵蚀,艰难的抬起手,试图触碰他。

    呼唤最后的话语。髰

    一次又一次。

    可那些魂灵的呐喊太过于渺小了,皇帝已经听不清晰。

    他努力的抬起头,看向槐诗,神情变化,就好像,恳请一般:

    “他说……什么?”

    槐诗垂下眼眸,不忍心去看皇帝狼狈的模样,回答道:”他说,已经足够了,陛下。”

    皇帝愣了一下,嘲弄摇头:

    “可朕还未曾满足呢。”髰

    在那些渐渐湮灭的魂灵鸣动中,槐诗转述着来自他们的话语:“他们说,谢谢你。”

    “哈,真失败啊。”

    皇帝靠在自己的御座上,笑容浮现裂隙:“竟然会有人感谢一个祸国殃民的独夫暴君么……

    朕之恩赐,与尔等何干?”

    只是,明明如此述说,却忍不住努力的抬起手指,去握住那一只飘忽的手掌。

    如此轻柔。

    “喂,槐诗。”髰

    垂死的皇帝呼唤。

    槐诗说:“我在。”

    枯萎之王,抬起眼睛,看向桌子上。

    汇聚了昔日亡国所有威权的至上枢纽,那一枚独属于他的亡国之印。

    在失去所有之后,这便是他所仅有的,最珍贵的宝物了。

    “把那个拿走吧,我投降了。”皇帝望着他,“你说过,一千个名额,是吧?”

    在他的手中,隐约的色彩显现。髰

    最后的泡影之中,那些稚嫩的微光如同萤火一样。

    在自己的世界陨落时,那些没有机会诞生的孩子们,他们沉睡至今,却未曾能够来到这个过于残忍的世界之上。

    “亡国已经终结了,可他们的人生还未开始过……带上他们吧。”

    枯萎之王伸出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那一份微光交托到了槐诗的手中。

    “不必告诉他们他们来自何处,也不必再有皇帝了。就让他们将自己当做新世界才诞生的人一样,去寻觅自己的未来……”

    自沉默之中,槐诗颔首。

    珍而重之的将这一份微光,收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在离去之前,最后道别:“永别了,陛下。”髰

    “永别了,槐诗。”皇帝微笑着祝福,“你就尽情的……去创造你所看到的……那个未来吧……”

    就这样,自无数魂灵的簇拥和陪伴中,他闭上了眼睛,渐渐走向了困倦和安宁之中。

    大门,无声的关闭了。

    再无声息。

    那一片静谧的黑暗里,皇帝和他的臣民们,永恒长眠。

    这便是亡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