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象迭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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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听着站长的话,大家都没有吭声,书记亦然。不过,他虽然赞成站长的说法,但对方那点小心思,却看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没钱。”站长说完,会计亦发言了,“想当年兴建这个电排站,不单每个生产队都摊了劳力和票子,就是公社亦找县上要了钱的,现在要改建,这两条都做不到。”

    听二位这样说,众人皆面面相觑了,麻平更是觉得没面子,后悔自己不该没想周全便开了腔。

    “小岑,你说呢?”见众人都沉默不言,书记再次将目光转向岑新锐。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岑新锐见问,很有把握地说道。

    “哦?”书记一听,眉头一扬。

    “将电排站渠底的高程与边远生产队渠底的高程之间的差距测量一下,根据得出的数据,抬高电排站进水口的渠底,并逐次延伸到各个用水段。”

    “好主意。”电排站长到底是干这一行的,一听就明白了岑新锐的意思。在他看来,这样做固然要费不少工夫,但总比将电排站搬离自家生产队要实际。

    “那要抬高多少啊?”听到这里,麻平虽然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但出于妒忌,他还是表示不同意见,“再说,你往渠底垫土,生产队的老少爷们怎么想,多半会认为你这是瞎折腾!”

    “我说小麻你别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听着麻平这番话,而且还阴阳怪气的,一直听着岑新锐说话的两位妇女不乐意了,“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都是什么也不懂的蠢家伙?”

    “我不是这个意思?”麻平一听,察觉到自己说话可能得罪了眼前二位,连忙解释。

    “算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书记见状,两忙劝止。适才一番短短的交谈,他又一次强化了自己原有的认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别看都是中学毕业生,岑新锐比麻平可要强多了。尽管这个麻平看起来嘴巴麻利,可多是不懂装懂,还常常强词夺理,难怪那么多人不待见他。不过,这些都不是此刻要关心的,故此,他对着岑新锐说道:“小岑,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我也想到了,就是要借你的看法加强一下自己的观点。”停了停,又说道:“当然,到底该怎样做,我们还得找专业人员测量、设计一下,不能像以往那样,拍拍脑袋就动手。”

    “那是。”听着书记这话,众人皆表示赞同,只有电排站长有点不自然。他知道书记话中有话,但又作声不得。

    书记何等精明之人,电排站长的神情早被他看在了眼中。但他不想说什么,因为这不是他眼下要考虑的事情。就在他站起身来,还想对岑新锐说点什么的时候,大渠之上,疾疾地走来了生产队的记工员。

    有什么事?看着他急急的神情,众人猜测着。

    “小岑,你姐姐来看你了,现在集体户里,你快回去。”记工员见书记在场,向他点点头,然后冲着岑新锐说道,“车水的事我替你。”

    “真的?”闻听此言,岑新锐自然高兴,但又有点不信,盖因为姐姐现在已被从县肉食公司调到乡下的肉食站,不大有可能来这里来。

    “我还骗你吗?”记工员知道他有疑惑,解释道:“你姐姐说了,她已抽调到我们隔壁公社做社教工作队,今天是乘到我们公社开会的机会来看望你的,下午还要赶回去。”

    原来如此!听着这话,岑新锐很是高兴了。他冲众人说了声“少陪了”,拔腿就向集体户奔去。

    “我们踩起来吧。”记工员看了看麻平和两位妇女一眼,领头爬上了水车。

    麻平还想乘着书记在这儿多歇会,但见得记工员如此,只得跟着爬上水车。

    看着麻平这神情,书记笑了笑,说了声“走了”,便带着会计和电排站长走了开去。

    水车又“嘎嘎”地响了起来。随着活动龙骨在水箱里往复运行,渠底的水被刮水板提上出水口,流向了田中。

    妈的,又好生这小子了。看着岑新锐远去的背影,麻平在心里嘀咕着。这天上工以来,他一直不爽,不仅为着从那么深的渠底将水车上来实在费劲,而且为着在书记面前丢了面子,偏偏这个面子是在与岑新锐的比较中丢掉的。

    “小麻,你认识岑新锐的姐姐吗?”蹬踏了一会,说话大刺刺的妇女问道。

    “认识啊,怎么的?”麻平不解了,心想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国家干部吧?”

    “应当是吧。”

    “那她怎么也能帮岑新锐招个工吧?”

    “那么容易?”麻平觉得对方说的太好笑了。

    “为什么?”对方不解了。

    “为什么?没掌权呗!”麻平心想,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吗?故此,停了停,又说道:“要讲国家干部,我家也有,我姐姐还在北京部队上干哩,有用吗?”

    “那,庞秀英肯定有掌权的亲戚了喽。”在边上一直没有吭声的另一妇女说道。

    哟,敢情她们都知道庞秀英这事了,听着这话,麻平一怔,心想庞秀英这事自己吃早饭时才知道,足见很多事情知青们都被蒙在鼓里,连不相干的社员都不如,够可怜的了。

    “你算说对了,”见众人议论此事,记工员插嘴道:“庞秀英的小姨在省动力机厂,据说是她给弄来的指标,点名招工。”

    “你怎么知道?”众人有所疑惑了。

    “我兄弟昨天回来,闲扯的时候说的。”

    原来如此,听他这样说,两位妇女深以为然了。她们知道,记工员的兄弟转业后安排在县劳动局工作,消息不会是假的。

    省动力机厂?听着这话,麻平的心里一动:岑新锐的叔叔不是在省动力机厂吗,怎么没替他活动一下呢?难道说不上话?

    想到这里,麻平不由得多有感慨了,心想这人的命运还真捉摸不住:昨天庞秀英还在和大家一起作田,一身水一身泥,今天就要摇身一变当工人了。可自己呢,还不知在这个破地方呆到什么时候。适才岑新锐的姐姐来看他,该不是也给他弄个带帽的招工指标吧?真要这样,那自己可惨了。要知道大家都不招工,彼此还有个安慰。这人一走得多,剩下的就直觉得心里发虚发慌,不知今后是个什么样!但愿这次岑新锐不是像庞秀英那样一走了之,留在这儿替大家打个伴,虽然这样想很不厚道。

    想到这里,麻平觉得虚汗都上来了,脚下只是机械地跟着其他三人蹬踏着,没有了一点主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