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人初成局

    第一章 三人初成局 (第3/3页)

发出的声音。身材与这声音也不符,她觉得用那身材发出和肖成业一样的豪爽大嗓门才匹配,可他的声音却很低,但又中气十足。总之一眼看过去,浑身上下哪哪都拧着股矛盾不羁的劲头,而这不羁的霸道气势,让他扔在哪,都能让人一眼就给看出来。而对她,除了刚见面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好像她这个人不值得一看似的。她一旁坐着听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觉得异常好笑,她心里空空的,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但他的确是在问自己,不是在问肖成业,抬起头,果然看见他的眼睛正望着她。

    “您以前见过雪莲吗?”她下意识答道。

    “没有。”董伟健瞧着那双转过来的黑眼睛,那是奇花,能有多少人见过,他在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里见过!他看着那双眼睛,等她再说,她都盯着他的脸看半天了,两片黄豆叶动都不动,也不知道在想啥,一脸古怪的神情。他倒看看她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讽刺讽刺她:小小年纪,想嫁人,你懂男人吗?你见过世界上多少花?!可他随即发现:他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她显然是不说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他霸气而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坐起来等下文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他又一次失望了,因为那个被他居高临下望着的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霸道,平平地回看他一眼,微微笑了。他看着那个微笑,忽然间明白、也因此更生气了——她完全不必回答他这个问题,原因是:他也不认识。但她又回答了:

    “我也没见过。”语气十分的和气而认真,并没有嘲弄他。但谁要她这种先嘲弄完了再认真的假和气!

    “你也没见过,”他气极而笑:“那估计就是有都没有喽。并不是冷的地方就都能长出雪莲花,你说是吧?我知道的东北是人参、貂皮、乌拉草,还有豪爽的汉子。”

    “是。山顶很陡峭,也很冷。”黄豆叶轻落在他脸上,竟好像有真实的触感:“您根本不必去,那里没什么好看的。”

    董伟健看着说话的人:居然也是语带双关。可这双关语说得实在不像双关语的气势,既没有含沙射影,也没有反唇相讥,甚至连一点点感情色彩都没带,声音不高,也不清脆,圆润柔和得如同山间幽泉,一种不为人知、不为人见的孤芳自赏,完全是一副惹人讨厌都不着力的劲头儿。

    “你好像并不喜欢这山,”他牵起嘴角:“尽管这是你的家乡。”收了嘴角坐起来:“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一只手肘拐着桌子边:“那个自认为完全符合我条件的人,就是你吧?”他眼睛盯着她,霸气而不留余地:“你认为你哪儿符合我的条件?你认为你漂亮吗?”

    “不。”黄豆叶动了动,又固执地落在他脸上:“我只是完全接受你的条款。”他听到,完全没有收到让她窘迫的预期目的。他看着那两片豆叶,不,这不是黄豆叶了,那种如植物一般触感没有了,像是——猫爪子前的母麻雀?不,不是。没有那种虚张声势。也不是那种垂死挣扎。相反,太静了,沉静得如同破晓之前。

    “这都一样。”他拿着他惯用的嘲弄表情,心里面则在继续分析:突然间沉静变硬的眼睛里,有什么其他内容?

    “不一样。”幽暗的破晓之前认真地修正,好像太阳要挣脱那黑暗,而黑暗则固执地沉静:“接不接受是我的问题,但符不符合,只有您有裁判权。”

    谨慎用词,修正他的错误,一脸认真,让嘲弄消遁于无形,最温和的语气,却驾驭着剑光般凌利的内容,这一下激起了他好斗的心,他看一眼那棵黄豆苗,纤细得随时都能折断。

    “呃,我——去买包烟。”肖成业站起来。

    “肖哥,我这儿有。”他一伸手拉住那个要走的人,被拉住的人看着他,他就耸耸肩:“你还是呆在这儿吧。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坐到这儿的,不谈会不尽兴。”转向对面的人:“是不是,小姑娘?”

    对面的人严肃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因为这个称呼,但没有说什么。他在心里撇撇嘴:生气就好。他讨厌那种安静,这么大动静把他约来,她凭啥安静生硬得跟黎明前天边的星星似的?“我的裁判权的确重要,但你的自我检验能力更为重要。”他看着那颗黄豆苗化成的硬星星,觉得下一秒就把她碾成小砂子才好:“你好像很不满意我刚才对你的称呼,但你只给了我这么个印象,我也没办法。”他摊了摊双手,表示他最为夸张的无可奈何,“而且现在,我对于你对文字的理解能力,还有心理的成熟程度都表示怀疑。你中学毕业了吗?我建议你好好学学习,多读一点书,五年之后再考虑你今天考虑的这个问题。”

    肖成业先坐不住了,赶紧打圆场:“阿健,小云今天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既然你们观点有分歧,咱们聊点别的吧。这家饭店做的——”

    “肖叔。”他看那人拦断了肖成业的话头儿,脸上掠过一丝又是迷惘又是无助的神情,低声道:“我们只有这一个共同话题,就聊它吧。”肖成业没有说话,似乎隐隐叹了口气,说话的人便转过脸来,又向着他了,表情又转成了一脸的严肃认真:“我同意你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的观点,不过你认为现有的中学教育,能教会人明智吗?”眼神清明地看着他:“我初中没毕业,但完全理解你那条款的含义。”

    董伟健有点张口结舌,因为那个人毫不掩饰的回答,也因为那双眼睛同时告诉了他另一个内容——她的确理解那条款的“含义”,但有自知之明的人应该是他。他被看得愤怒,因为他的那些条件既可以正面理解,那是优秀;也可以反面理解,那是腐败,而她理解的恰恰全是它的反面。他感到失望,因为她同意了这种腐败。可那个人却一点愧色都没有。他看着她,细细的黄豆芽脖颈,他两个手指头都能捏断,她却挺得硬硬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墨一般嵌在白皙的脸上,固执得像一道写错的笔画,让人恨不得拿吸水纸吸了去。他盯着那两道写错的笔画,往后一靠靠进椅子:“我也理解你的话的含义了。”他绰起手来望着她:“你认同了某一种腐败,我可不可以把它理解成,那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