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亥初

    正文 第十二章 亥初 (第2/3页)

奚车,悄声道:车上的女子,乃是王忠嗣的女儿,王韫秀。吉温疑惑道:你确定是她吗?他可是听说,靖安司之前出过岔子,救了一个无关的女人回来。

    元载道:错不了,我已经请了王府的婆子来辨认。

    吉温又惊又喜,对元载道:你是怎么找到的?元载笑嘻嘻回答:还不是吉司丞指挥机宜,调遣有方,我们在一辆要出城的马车上截到此女,立刻送来了,绑架者已悉数毙命。

    这几句话,听得吉温如饮暖汤,浑身无不熨帖。元载话里话外,给自己送了一份绝大的功劳过来啊。

    说实话,吉温过来接管靖安司,算得上是抢权,心里毕竟有点忐忑。现在好了,才一接任,立刻就破了上一任没解决的案子,救回了朝廷重臣之女,这足以堵住所有质疑者的嘴。

    吉温腰杆挺得更直了,胡子乐得发颤。他拍着元载的肩膀,不知该说啥才好。元载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小事。在下找到王韫秀的手段,嘿嘿不那么上台面。如果王府的人问起来,得有个官面上的说法,司丞记得帮我圆一下便是。

    吉温一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事一桩,公辅你写份书状来,本官帮你签字用印。他没问那手段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元载深揖拜谢,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正堂,请王韫秀下车,搀扶时忽然看到外头人群里站着封大伦,眼神一动,让王韫秀先入内,然后走了出去。两人没有急于交谈,一前一后步行到一处小曲内。

    封大伦急切问道:他们信了?元载得意地抬起下巴:幸不辱命。封大伦双肩垂下,如释重负。

    自从他知道自己错绑了王忠嗣之女,整个人如同背负了千钧重石。幸亏这位元载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主意。

    元载让封大伦派出那几个绑架王韫秀的浮浪少年,把她装车送出去,提前告知行进路线。而元载抽调了一批旅贲军,在半路发起突袭,把这些人全数斩杀。这样一来,所有被王韫秀看见过脸的浮浪少年,全都被灭口。

    更妙的是,正因为死无对证,恰好可以把这次绑架的主使者栽到张小敬的头上。反正他已经背了一个勾结外敌袭击靖安司的罪名,不差这一个。

    这样一来,既让封大伦摆脱了绑架困境,也让张小敬更难以翻身,一箭双雕。

    整个策划里,只有一个纰漏。王韫秀此前在柴房见过元载,如果主使者是张小敬,那么元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吉温未必能觉察这个漏洞,王韫秀肯定也想不到,但随着事情细节逐渐披露,早晚会有有心人提出这个疑问。元载可不允许自己的规划,在这个小地方失手,所以刚才特意跟吉温打了个招呼。

    他准备的说辞是这样的:御史台很早就开始怀疑张小敬,殿中侍御史吉温委托元载深入调查蚍蜉,发现了张小敬落脚的贼巢。元载甘冒风险,打入其中,无意中发现了王韫秀,及时组织救援。

    吉御史会非持意承认,因为这证明了他有先见之明。

    封大伦听完讲述,简直惊佩无及。这个大理寺评事到底是何方神圣,几件麻烦事被他轻轻拨转,竟成了彼此助力,化为晋身之阶。而且每个人都高高兴兴,觉得自己赚了——有这种手腕的人,以后在官场上还得了?

    得跟他好好结交一下。封大伦心想,赶紧一揖到底。元载伸手来搀扶,封大伦趁机在对方袖子里塞进几条小金铤。

    元载也不客气,袖子一抖直接收了。封大伦想了想,又问道:张小敬的事,没问题吧?

    张小敬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没真正伏诛,始终不踏实。元载却浑不在意:放心好了,吉御史已经发下了全城通缉令,他逃不出去。

    评事可不能掉以轻心那个人,可总能出乎意料。

    元载鄙夷地看了一眼封大伦,今晚他即将完成一个仕途史的完美奇迹,这个人却还在反复纠缠这件几乎板上钉钉的小事情。

    请封主事回报永王,且请宽心。不出三个时辰,这个疥癣之患必然落有点事,先告辞。

    元载把封大伦扔在原地,转身返回京兆府。他得陪王韫秀去了,这才是今夜最大的战果。

    张小敬悠悠醒转过来,他发ttp现自己正躺在一层柔软的锦褥子上,身上已换了套干净的圆领软袄,还盖着一张毯子。那些伤口都被仔细地清洗过,敷好了药油,痛楚已淡薄了很多。

    四周一片漆黑,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晃动。外面有咯吱咯吱的车毂碰撞和蹄子声传进来,人声鼎沸。

    看来自己是在一辆牛车上。

    张小敬艰难地转动脖颈,试图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在车厢尾部,一个惋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却看不到人:

    张帅,今天第二次见了。

    张小敬知道为何看不清人形了:葛老?

    对面正是曾经的昆仑奴如今的平康里老大葛老。葛老呵呵一笑:小老在长安城没什么势力,不过平康坊的动静,好歹瞒不过我——你可真是招惹了不少人哪。

    他们,在哪里?

    葛老道:铺兵好应付,守捉郎就麻烦些。这些西北人脾气又臭又硬,费了点手脚。

    张小敬知道葛老所谓费了点手脚,恐怕是废了点手脚更准确。他正要开口,葛老却阻住了:你不必道谢,我不是出于好心,只是不想让那些人太得意罢了。

    葛老是本地帮派,守捉郎是外来的佣兵,两个势力同在平康坊里,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张小敬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喘息了一阵。葛老说你手边有莲子枣羹,最合养气。张小敬拿起来一尝,羹居然还是热的,便慢慢转着碗边喝起来。热流涌入胃袋,似乎把失去的活力补充回一点。

    葛老道:张帅不愧是张帅,连犯案都惊天动地——知道吗?你现在已经被全城通缉,满城都是找你的人。

    那么,葛老这是要带我去见官讨赏?他放下碗。

    葛老哈哈大笑:官府那点赏钱,给我买刮舌的篦子都不够。放心好了,这牛车是送你出城的——长安你是没法再待了,早早离开罢。

    张小敬迷惑不解,他和葛老敌对的时间多于合作,几次差点要了彼此的命。几个时辰之前,他刚刚逼着张小敬杀了一个暗桩,只为了换一个审问的机会。

    可如今先是救命,然后疗伤,现在居然还体贴地安排了马车出城,这个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为何突然善心大发?

    果然,葛老森森的声音很快传来:别着急道谢,小老不是活菩萨,这趟安排可不免费。

    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沉稳,一个急促。张小敬想知道,这次葛老会开什么价。更多的暗桩名单?万年县的部署安排?达官贵人的秘闻?

    这些情报都很有价值,不过比起救张小敬所冒的风险,似乎又太便宜了。可张小敬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

    牛车不紧不慢地朝前挪着,车厢有节奏地晃动。葛老把身子凑过来,语气变得微妙:今日下午,西市附近有好几场爆炸,此事与你有关,对吧?张小敬独眼一眯:葛老想知道,我身涉何事?

    不,我不想知道,没兴趣。我只想讨一句话:究竟是何物,竟有这等威力?

    那一场爆炸,惊动的不只是官府,还有长安地下世界的那些人。他们震惊地发现,爆炸的来源,居然只是几个木桶。地下世界的人,对威力巨大的危险物品有着天然的兴趣,他们开始到处打听其中内情。

    就算葛老自己不打算沾这东西,只消把名字卖出去,便足以换取惊人的9t利益。

    在黑暗中,张小敬看不到葛老的表情。不过可以想象,如果他拒绝的话,这辆牛车可能会直接开去万年县衙。

    上次见面,我就劝你离开长安,你不信,偏还要给朝廷效力,如今落得什么下场?你顾念大唐,大唐顾念你吗?葛老的声音,诚恳而充满诱惑。

    张小敬沉默不语。葛老说的都是实情,实在没什么可反驳的。

    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那东西的名字,然后出城,接下来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你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沉默半晌,张小敬终于开口:好,我可以告诉你这东西的名字。

    葛老拍拍车厢,显得很欣慰。这时张小敬又抬起手:但是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不要出城。

    哦?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为我安排一次与守捉郎的会面。

    元载在京兆府里专门安排了一间独室给王韫秀,铜镜粉奁各色妆点一应俱全,还配了一个乖巧侍女。虽不及王府那么豪奢,总算可以满足基本需求。

    王韫秀不想那么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这个安排可谓贴心得很。

    王韫秀洗净了脸,重新挽好了一个双曲发髻,只是还未点腮红和花钿。她在铜镜里看到元载走进,便转过身来,问他贴哪一个花钿好看。

    元载恭敬地一拱手:小姐天人容姿,岂容在下置喙。还没等王韫秀回答,他又开口道:在下特来告辞。

    王韫秀一怔:告辞?

    小姐既然安然无恙,在下也该继续追缉凶徒,毕竟张小敬还未落br />

    一听这名字,王韫秀便冷哼一声:这个奸贼,捉到了可不能一死了之!元载道:自然。只是这人奸猾凶悍,极难制服,所以特来先向小姐告辞,以免有失礼之憾。

    他没往下说,只是面露微笑。王韫秀初听有点迷茫,然后终于反应过来,元载这是怕他在追查途中牺牲,再也见不到自己,特意来先告别呀。她想到这人胸口那一条刀痕,心里为之一颤,不由得伸出手去挽留:你就这么走了?我嗯,我家里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纠非匡世,本来就是在下的职责,何谢之有?元载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行礼。

    王韫秀不悦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躲着我?

    在下出身寒微,区区一介大理寺评事,岂堪与高门相对。

    王韫秀知道元载这是自惭出身不好,不由得冷声道:谁敢说三道四,我让我爹斩了他们的舌头!

    元载听到这一句话,面上淡定,心里却终于大定。有了这句话,王韫秀的心思便有五成把握。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量远离尽量冷淡,越是如此,王韫秀越追得紧。届时水到渠成,他便有了晋身之阶。此老聃所谓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比起今夜所得的其他利益,这才是最大最长远的好处。

    元载正要再说几句,忽然有通传在门外说有要事相报。这通传是靖安司之前大殿所用,也在火灾中幸存下来。他嗓门不小,似乎对新上司不是很礼貌。元载眉头略皱,对王韫秀道:军情紧急,容在下先离开。王府那边已遣人通报,等一下自有马车过来,接小姐回府。

    王韫秀一看确实没法挽留,便让元载留下一片名刺,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离开独室,元载问那个通传什么事这么急。通传哑着嗓子说,他们在清扫靖安司后花园时,发现一名晕倒的主事,名叫徐宾。

    哦,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通传粗声粗气道:徐主事记性超群,是大案牍术的主持者。而且呃,张都尉就是他举荐的。

    哦?去看看。

    元载一听,登时来了兴趣。

    他们来到了位于京兆府后面的设厅,这里本是食堂所在,如今临时改成了救治伤员的场所。一进去,就听见呻吟声此起彼伏,还有恶臭弥漫。一群临时调拨来的医师,正手忙脚乱地施治。

    徐宾身份比较高,所以独占设厅一角。他躺在一副担架之上,额头乌青一片。元载走过去问情况,医师介绍说,徐宾被发现于后花园的一处草丛里,没有烧伤,也没刀伤或弩伤,只是头上有很严重的撞击痕迹,应该是摔跤时头触地砖,被撞晕了。

    元载眼珠一转:他一个主事,为何出现在后花园?为何别人都死了,唯独他安然无恙?

    周围的人谁也不敢接话,保持着沉默。

    张小敬是他举荐的,可见他也是内奸!蚍蜉应该就是他从后花园放进来的。元载觉得这个推断无懈可击,今天可真是幸运,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恰到好处地送到他面前。

    元载板着脸对左右说:加派守卫,把这个奸细给我仔细看好。然后转头对医师道:他现在醒了吗?医师说徐主事对声音有反应,能做简单对话,但神志还没完全清醒。元载走过去,俯身叫道:徐主事?徐主事?

    哎哎徐宾发出虚弱的声音,眼皮努力抬了几下,可终究还是没睁开眼。

    你知道张小敬在哪里吗?

    波斯寺。

    你知道闻染在哪里吗?

    靖安司。

    徐宾不愧是记忆天才,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仍可以清晰回答。可是元载很失望,这两个答案已经过时了,毫无用处。不过这确实不能怪徐宾,他在袭击前就晕倒了,连大殿被袭击都不知道。

    元载想了想,又问了第三个问题:靖安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蔽场所吗?可以藏人的那种。

    徐宾沉默片刻,元载能感觉到,他知道些什么,可犹豫要不要说。元载俯身在耳边,换了一副极其温和的口气:此事关乎李司丞和张都尉安危。

    徐宾终于开口:慈悲寺旁草庐,有木梯越墙可至。

    元载闻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自己陷入了一个盲区——谁说冲入靖安司就一定要留在靖安司?那个男子和闻染,一定是又越过围墙,躲去慈悲寺了。

    他不太明白,为何靖安司要在慈悲寺草庐设点,不过这不妨碍马上采取行动。元载吩咐把徐宾看护好,强调说这是重要的从犯,然后离开设厅,召集一批卫兵前往慈悲寺的草庐。

    走到一半,元载忽然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大望楼,脸色阴沉地分出一半卫兵,让他们迅速爬上楼去,把姚汝能给带下来。

    之前闻染逃脱,一定是因为这个臭小子用了什么手法通知。就算没有,这个人也不适合在大望楼那么重要的设施待着。元载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心善,一切与张小敬有关的人,都应该毫不留情地清除掉,无论冤枉与否。

    他们敲开慈悲寺本已关闭的大门,叫了一个知客僧,朝草庐直扑而去。另外还有一小队人沿靖安司和慈悲寺之间的围墙前行,以切断可能的撤离路线。

    前方很快回报,草庐里确实有人在活动。元载这次没有轻举妄动,他耐心地等着所有部队就位,把草庐围得一点空隙都无,连草庐前的放生池都被盯紧,这才下令强攻。

    三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手持巨盾,冲到草庐门口,一下子撞开那扇单薄的木门。草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还有男人愤怒的斥责声,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和挣扎声。

    抓捕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元载满意地看到,岑参和闻染各自被两名士兵扭住胳膊,押出草庐。他走过去,好奇地端详着这个年轻姑娘。

    她有着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眼睛却很大,嘴唇微微翘起,显得很倔强,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永王会动心。不过她神色很憔悴,估计这半天也被折腾得够呛。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他的恩人。若不是封大伦起意要绑架闻染,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一连串事件,让他元载一步一踩直登青云?

    元载突然涌起一股恶趣味,他走到闻染面前:闻姑娘,我受人之托,要送你回去。

    闻染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是恩公吗?

    元载哈哈大笑:没错。他已经死了,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永王。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闻染的脸色从红润褪成苍白,再从苍白败成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士兵们一下没抓住她胳膊,她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板上。

    原来一个人彻底失去希望,会是这样的反应啊。元载啧啧称奇,他还没露出第二个思绪,闻染突然起身一头撞向他小腹,像一头愤怒的小鹿。

    元载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仰倒,哗啦一声跌进放生池里,闻染也顺势掉了进去。

    时值初春,放生池的水并不深,上面只覆着薄薄的一层冰,冰层被这两个人砸得粉碎。元载开始还惊慌地在冰水里伸展手脚,很快双脚够到水底,心中略安定。可就在这时,闻染迅速欺近身子,随手捞起一块尖利的碎冰,横在了他的咽喉处。

    现场登时大乱,士兵们急忙要下去救人,可看到闻染的威胁,都不敢靠近。

    这次轮到元载的脸色变白了,锋利冰冷的冰块紧贴在肌肤上,让死亡变得无比清晰。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今天的一切都这么完美,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错就死掉呢?

    闻染半泡在冰水中,厉声对周围喊道:你们都退开!元载也急忙喊道:快,快听她的。

    士兵们只好后退。然后闻染用碎冰架住元载,从放生池走出来,让他们把岑参也放了。在元载的催促下,士兵们只好依言而行。

    岑参走过来,深深看了元载一眼,摇了摇头:你若不去玩弄人心,本已经赢了。元载沉默不语。

    闻染胁迫着元载,一步步朝着慈悲寺外走去。士兵们紧跟着,却一筹莫展。元载道: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们逃不掉的。如果姑娘你放下刀,我可以帮你和你恩公洗清冤屈。

    闭嘴!

    闻染没理他,忽然转头对岑参道:岑公子你走吧,这些事情本和你无关。岑参一愣:剩你一个人在这里?那怎么行?

    公子已仁至义尽,你是未来要做官的人,不要被我拖累。闻染紧紧捏着碎冰,面色凄然而坚决。

    岑参还要坚持,可他忽然注意到,闻染那握着碎冰的手掌,正悄然滴着水。他陡然反应过来,闻染的碎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自行化掉,到了那时,恐怕两个人谁也逃不掉了。

    岑参一咬牙:你还有何事托付,我岑参一定办到。闻染苦笑道:帮我收起闻记香铺的招牌,连同里面的恩公牌位一并烧掉,也就够了。只盼和尚说的是真的,死后真有那极乐世界让善人可去。

    岑参听在耳中,百感交集,一连串浸透着郁愤与情怀的精妙诗句呼之欲出。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郑重一抱拳,然后转身离去。

    士兵们虽想拦截,奈何元载还在她手里,都不敢动弹。闻染一直等到岑参的身影消失在慈悲寺大门,这才一声长长叹息,把化得只剩一小块的冰刀丢开,瘫坐在地上。

    死里逃生的元载飞快地跑开十几步远,然后吩咐士兵把闻染死死抓住。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后心全都被冷汗浸透,现在风一吹觉得冰凉一片。

    元载气急败坏地掀起前襟,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眼中露出凶光。

    对于元载这样的人来说,濒临死亡是极其痛苦的体验。那个岑参无关紧要,这个闻染差点给这一个完美的夜晚留下难以弥补的瑕疵,绝对不能容忍。

    他们押送着闻染离开慈悲寺,朝着京兆府走去。这次闻染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四个士兵把她牢牢夹住,外面还有另外四个随时出刀。元载则站得远远的,避免重蹈覆辙。

    这一列如临大敌的队伍很快抵达了京兆府门口,恰好赶上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即将从门口出发。马车与队伍擦肩而过,忽然一张惊喜的脸从马车里探出来。

    元评事。

    元载看到是王韫秀,原来这是王府的马车到了,正要接她回家。他露出笑意,还没来得及开口,王韫秀又惊喜地喊道:闻染?你也还活着?

    被押送的闻染猛然抬起头,终于哇地哭出声来:

    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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