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喜福会(上)

    番外:喜福会(上) (第3/3页)

哥哥。

    随便儿是个看似懒散其实工作效率很高的人,也是个看似好说话实则骨子里很霸道的人。他登基后,便以孩子需要充足睡眠养身体为名,改了四更起床五更上朝的规定,同时要求精简文风,谢绝清谈,朝堂之上所有大臣上折只给一刻钟的陈述和一刻钟的讨论时间,这个时间内没有讨论出结果的,一律押后且后果自负,因此现在上朝办事效率很高,基本上半下午他就可以休息了。

    因此听说了有可疑人员闯入摄政王府后,随便儿第一时间蹿了回来。

    也不管弟弟的抗拒,牵了弟弟的手,在随心儿再三不满的提醒中,抬脚甩飞了鞋,上廊,掀开珠帘——

    一朵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的花忽然飞了出来,花枝眼看要戳到随便儿眼睛,随便儿一手拎着给娘的新点心,一手还牵着弟弟,只能头一偏,叼住了那朵花。

    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那花有刺,叼在齿间才发现,那花虽然香气淡淡,花型精美,质地却柔软,还带着体温的热度——是朵簪在头上的绢花。

    然后他才看见室内地板上,团团翻腾成花旋风的那个影子。

    仿佛是个穿粉衣的小小少女,正在翻跟斗,这项游乐常人做来难免有几分粗俗不雅,但是眼前这少女翻得轻巧迅捷,点尘不惊,显得姿态优雅,她脱了鞋,翻飞而起的时候衣袖裤管垂落,露出美玉一般纤细精致的小臂和小腿,时不时玉色光芒一闪,而翩飞的粉色衣裙点绣桃花,便如因春风而卷桃花雨。

    随便儿有点发怔,忽然便想起自己翻跟斗卖艺的当年来,一转眼看见三个娃娃坐在一侧,一女两男,女孩子雪锦衣裙,一张莹润又清丽的小脸,五官开阔大气,没有梳时下少女的丫髻或者包包髻,满头鸦青的发都仔细编成十分繁复精致的辫子垂下来,发型之讲究令人发指,令人一见便忍不住感叹她母亲定然是个细致温柔耐性十足的女子,才会在小女儿的头发上也如此巧手和讲究。

    大大的眼眸不笑也带三分笑意,正大声数数:“……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二、一百七十三……哇哇,阿回好棒!”

    两个男孩,大一些十二三岁,蓝色锦衣上十分别致地绣着青色的花瓷瓶。拿个画板,鼻梁上居然还架个装模作样的眼镜,正在对着翻跟斗的女孩作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团风的身影里捕捉出正常的轮廓来的。

    小一些的,黑衣紧身束腰,穿得十分利落正经。蜜色肌肤,细长眼眸,坐姿端正,目光清冷,一边也在低声数数,一边对着女孩做了个看起来很坚定的手势,那笑眯眯的女孩立即降低了音调,吐了吐舌头道:“啊,我声音太大了,吵到你们啦。”

    大一点的男孩立即一挥手:“无妨!声音好听的人,大声是给别人的福利!”

    而此时那黑衣男孩一抬头,正迎上了随便儿兄弟的目光。

    他立即起身,端正行礼。

    蓝衣男孩也推开画板站起,却没行礼,拢着袖子老农似的偏头看着两兄弟,目光着重落在随便儿身上,随便儿敏锐地感觉到那眼神里包含着好奇,审视,隐约还有几分戒备。

    白衣少女十分灵活地蹦了起来,十分熟练地张开双臂:“啊,是随便儿和随心儿吗?来抱抱!”

    随便儿随心儿:“……”

    不是,现在都流行这样热情的见面礼吗?

    黑衣男孩嘴角一抽,随心儿神经质地连退三步,一脸拒绝,却又十分精明地用眼角细细看过整间屋子,发现这三人看似在他屋子里闹腾,但什么都没碰,什么都没弄脏弄乱,就连翻跟斗女孩脱下来的小绣鞋都整整齐齐放在廊下,这才将绷紧的小身体慢慢放松,又悄悄松开了门边呼唤侍卫包围的机关,以及将腰带和袖子里的毒物慢慢塞回去。

    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隐蔽,但是对面,蓝衣男孩眼眸一瞥嘴一撇,白衣女孩眼眸眯了眯,黑衣男孩看似目不斜视,却不动声色往前站了站,把女孩挡在身后。

    随便儿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笑着鼓掌,鼓着鼓着也把随心儿给塞在了身后。

    这边暗潮汹涌,那边翻跟斗的心无旁骛,没人数数,却有一声软软甜甜“二百!”,随即风定花歇,粉红色的薄纱衣裙似一层桃花雾一般,缓缓一收,现出小少女玉一般莹洁的脸庞。

    她看起来和白衣女孩儿差不多大,却不似那女娃娃还残留三分婴儿肥,下巴尖尖桃心脸,肌肤有透明色,发色也稍淡,明明是偏清淡的发色肌肤,却有一双微微上挑天生桃花相的浓丽眼眸,小小年纪,便整体气质矛盾又和谐,是鲜亮又晶莹的美人胚子。

    二百个跟斗,脸不红气不喘,嘴角叼一朵点金缀玉的桃花绢花,衬一点雪玉般的贝齿,那天生风流又端庄的气质便更显眼,随便儿看着她唇角,下意识将手中桃花又捏了捏,才发现她两个包包上光秃秃的,显然原本有两朵桃花,在翻动中落了下来,现在一朵在她唇上,一朵在他掌心。

    除了只关心自己屋子的随心儿,其余几个孩子显然都注意到了这花,都是人精,蓝衣男孩眼神一闪,黑衣男孩眉头一皱,雪衣女孩偏偏头倒也没多想的模样,粉衣女孩笑吟吟看着那花,一脸温柔无害,心中闪过登徒子鉴别法一百零八式。

    不过随便儿随即笑了起来。

    “小伙伴们来啦。”他欢喜地拍手,“让我猜猜,容家双胞胎?”

    容当当并不奇怪他会知道自己,彬彬有礼递上名片:“容当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顺便介绍姐姐,“容叮叮。”一只手还抓着容叮叮袖子,生怕她热情太过直接抱上去。

    容叮叮眼眸一弯,笑着伸手,“你好,容叮叮。听我爹娘说过你,不得了,是个皇帝呢!”

    随便儿在容当当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十分优雅地碰了碰小美女的指尖,“夸奖夸奖,高级社畜而已。”

    一群穿越人子弟顿时嘿嘿哈哈笑起来,连容当当眼神都温和了些。

    随便儿又向蓝衣男孩伸手,“景泰蓝陛下?”

    景泰蓝大步而来,热情握住他双手:“啊,随便儿陛下!”

    双方暗暗用力,各自脸色不变,随便儿:“没想到陛下亲自驾临啊。”

    景泰蓝:“好容易签了停战协议,来欣赏欣赏东堂美景,顺便尝尝传说中的文姨姨的美食哈哈哈……”

    随便儿:“陛下觉得东堂可好?”

    景泰蓝:“好极了,从斜月海峡经过时,眼看那海峡一弯斜月缺一角,便如美人毁容,佳肴缺盐,真是令朕扼腕啊!”

    事实上,斜月海峡伸入南齐海域一角,大部分在东堂。

    随便儿:“想着确实怪难受的,要么陛下扔了那一角?我东堂虽然国小力微,倒也照顾得过来。”

    两人对视,微笑,手紧紧一握。

    半晌,随便儿:“陛下这是不舍得那一角,还是不舍得朕的手啊?”

    景泰蓝:“假如朕都不舍得,陛下不如以江山作嫁?”

    随便儿:“我娘和太史大帅情同姐妹,你和太史大帅情同母子,以亲疏论,倒该我来聘你才是。”

    两人再次对视,微笑,紧握双手,唏嘘。

    旁边容家双胞胎,容叮叮笑吟吟看着,小声道:“他们两个都好奸猾哦。”

    容当当薄唇一撇:“皇帝当久了都这德行,再说打了这么多年多少有点火气,好不容易停战了又不能再起干戈,只能嘴皮子上占点便宜……这俩都坏,你不要理他们。”

    容叮叮耸耸肩,一脸不感兴趣,看见阿回倒一脸兴致勃勃,禁不住好奇地问:“阿回妹妹,你在想什么?”

    阿回:“我啊,我在想,那个小皇帝拿了我的花不舍得还,是不是喜欢我,如果他要立我为皇后,来个十年八载的,他这江山也就到我手里了,东堂大荒合而为一,倒也用不着今日在这里和蓝家哥哥争地盘打嘴仗。”

    叮叮当当:“……”

    景泰蓝和随便儿:“……”

    两人飞快地松开手,对视,微笑,各自在袖子里揉手,随便儿还佯装不经意地,将那精美桃花落在了随心儿脚下。

    随心儿是一向看不得自己屋子地面出现任何杂物的,立即捡起来送到阿回面前去,阿回接了,捏了捏他的苹果脸,也不管他因为捏得不对称小嘴撇起要哭,笑吟吟道:“弟弟真乖,比你哥哥绅士多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荒唯一的公主,未来的女王。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抢权啊篡位啊之类的业务,或者你哥哥要斩草除根什么的,欢迎联系我哟。”

    随便儿:“……”

    风评被害!

    随心儿不似他哥哥自小三教九流,浪荡江湖,生下来父亲摄政王母亲为相,没多久哥哥做了皇帝,被呵护长大,文臻又因为一直自觉当初对长子勒逼太过,小儿子便有心放养,是以远不如随便儿四岁时精乖狡猾,这话懵懵懂懂听不大懂,却也敏锐地察觉出了对方不怀好意,倒也不哭了,打掉阿回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坏女人!黑心皇后!巫婆!你把我的地板弄脏了!擦掉!”

    自负美貌生平第一次被人骂作巫婆的小公主阿回:“!!!”

    随便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好弟弟!

    就冲这句话,皇位尽管篡!

    几句话一完,几人面面相觑,太过聪明的孩子也很难打成一片,何况还各自身份紧要国别不同,片刻后,两个女孩聚在一起唧唧哝哝讨论绥家兄弟,随心儿自动靠拢了看起来最整齐严谨的容当当,随便儿则尽东道主之谊命人上茶上点心,一边好客地邀请一边随口道:“以往只是听我娘说起各位姨姨和兄弟姐妹们,说起来都是各国政要,身份贵重,事务繁忙,朕虽想念已久,但想着总得有个三五年才能聚上,这次怎么会都一起来了呢?”

    话音未落,一窝窝的姑娘小子们都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异口同声地道:“因为都急着来打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