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刑部院钱度沽清名 宰相邸西林斥门阀

    第二十三回 刑部院钱度沽清名 宰相邸西林斥门阀 (第2/3页)

没趣才肯走?你去!叫鄂尔泰只管参我姓钱的!”说着一拉门,却见是本部长官尚书史贻直和侍郎刘统勋二人联袂进来。钱度忙不迭地往屋里让,就地行了参见礼,说道:“卑职不知道是二位大人,无礼冲撞了!”

    史贻直没有说话,坐了钱度方才的位置随便翻看着钱度批过的案卷,刘统勋却坐了客位,看看那杯已经凉了的茶,说道:“春风,关起门和谁生闷气呢?”钱度给他们一人递一杯茶,笑道:“和谁也没生气。气大伤肝,最不值的了。”

    “你还哄我们。”刘统勋笑道,“刚才敲门还发邪火来着,连鄂中堂都带上了。”钱度苦笑道:“原来当师爷时,瞧着官好做,如今才知道做好官也很难哩。平陆这一案二位大人也都知道,人家县里判的不错嘛,还不知平日怎么得罪了臬司衙门,他们拿着这案子寻平陆县的不是,邀买一个‘爱民’的名声。当小官的也难呐……”

    史贻直一直在打量这个皇帝特简来的主事。他自己是科甲出身,历来不大瞧得起杂途出来的官,很疑钱度是沽名钓誉之徒。听说方才钱度暗室却金的事,特地约了刘统勋来看望钱度,见钱度不卑不亢,举止娴雅毫无卖弄之色,倒起了爱重之心,遂道:“刘藩司平日官声是很好的,下头却作这样的事,真是莫名其妙!这么不是东西,你不要理会他,部里给你做主!”钱度忙道:“有二位大人庇护,卑职什么也不怕!左不过鄂中堂送我双小鞋穿罢了。”史贻直哈哈大笑,说道:“年羹尧当年是何等权势?史某人尚且不让他三尺之地,何况鄂西林?你放心,谁也给你穿不上小鞋。今年去山西查案,我就委你,看看他们敢怎么样?”当下三人又攀谈了一会儿,钱度方送史贻直和刘统勋出来,别的司官在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议,钱度顿觉风光许多。

    刘康连滚带爬逃出刑部大院,心头兀自突突乱跳。刚才这一幕对他来说简直像晴天白日突然做了一个凶梦。所谓平陆一案,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案。他的真意是进京后便听到风传阿桂和钱度受到乾隆知遇之恩,料想这二人今后必会超迁大用,预先来拉拢关系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三品大员,巴巴地跑来讨一个六品部曹的好儿,会一个马屁拍在蹄子上,就算是不愿受礼,也不该如此声张。钱度与自己前生无仇,今世无冤,何苦独独地拿自己当众作伐呢?……像被人猛地打了一闷棍,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出门,白痴一样坐在屋里浑身不自在。直到天擦黑,刘康才略有点清醒。猛地想到明日中元节,鄂尔泰邀自己今晚过府小饮。刘康忙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坐了小轿赶往鄂尔泰府邸。

    此时雍正皇帝驾崩已经一年有余,虽然国丧未过,不许民间张红挂彩、演剧作乐,但实际上官禁已经渐渐松弛,街上此时灯市早已上来,各家门口挂的都是米黄色纱灯,有的似攒珠,有的像菠萝,什么梅里灯、走马灯、夹纱灯、栅子灯、玻璃宫灯、龙争虎斗艳彩四溢,鬼斧神工各展其巧,只是不用红色而已。尽管还不到正日子,满街已都是看灯的人流,走百戏、打莽式、放烟火的一处处热闹不堪。刘康起初还坐着轿,渐渐人愈来愈多,拥挤得轿子左右摇晃,只好下来步行。他一路走一路看,到黑定时才到了鄂尔泰府。却见相府门前,只孤零零吊着两盏杏黄色琉璃宫灯。门阍上的人都是认得刘康的,早有人接着了,说道:“刘老爷,鄂相吩咐过,今晚请的客人不多,都在前厅,摆的流水席,各位老爷随喜。我们相爷中间出来劝大家一杯就退席。请爷鉴谅。”

    “谨遵鄂相钧令。”刘康本想见到鄂尔泰好好诉说诉说的,至此方想起鄂尔泰称病在家,不好出来陪客,只好怏怏跟着管家进来,口中却笑道:“都是西林门下,我们相熟得很,相公既然不爽,也不必一定出来,吃完酒我们进去请个安,也算共度元宵。”那管家笑道:“这就是大人们体贴我们老爷了。”

    客厅里却是十分热闹,刘康看时,足有三四十个官员,大到将军巡抚,小到知县千总,有文有武品色很杂,都是鄂尔泰历年主考取的门生故吏。大家正围在廊下看灯谜,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有的窃窃私议,有的大声喧笑。堂上灯烛辉煌摆着五六桌席面,也有贪杯的,几个人坐一处拇战行令,吃得满脸放光。外边小厮们抱着烟火盒子,有的点地老鼠,有的放流星,紫烟白光硝香盈庭,也自有一番情趣。刘康觑着眼望时,见鄂曷、胡中藻几个同年,还有平素相熟的阿穆萨、傅尔丹、索伦,都散立在西廊看灯谜,便凑了过去,笑道:“各位年兄比我早。”

    “行家来了!”太湖湖州游击见刘康一步一踱地过来,上前扯了袖子笑道:“我们这里逗笑子呢。今年鄂老师家的灯谜出奇,都不是**的对手。你来你来!”胡中藻笑道:“这有什么对手不对手的?诗无达诂,随心解释,说得通就算好的。”刘康只好勉强笑着过来看,却见一盏灯上写着:

    若教解语能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刘康又看看别的灯,说道:“这都是古人陈诗,找谜底有什么难?这是罗隐的《咏牡丹》诗。”胡中藻把玩着手中的扇坠儿笑道:“这么说还有什么趣儿?这叫雅谑,你得写出新意。譬如这一句,是牡丹,就说是‘美人画儿’。可明白了?”

    刘康点点头,再看下一盏时,上头写着:

    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

    刘康笑道:“吴僧这句咏白塔诗,倒像是分界堠子[1]

    诗。”众人看了点头道:“果然像。”索伦指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说道:“这句诗我见过,是李白的!”众人不禁大笑,阿穆萨道:“真是花花公子,一晚上藏拙,开口就露馅儿了。这是白居易《长恨歌》里的……”

    “唐明皇要算情种。”傅尔丹叹了一声,旋又笑道,“这是‘目连救母诗’!”刘康原本懒懒的,此时不免也鼓起兴头,指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笑道:“林和靖这首咏梅诗,有人曾对东坡说过,也可谓之咏桃花。东坡说‘只怕桃花当不起’。据我看,桃花当不起,野蔷薇似乎近了。”胡中藻见大家都笑,说道:“这个说的不对。野蔷薇是丛生,哪来的‘疏影横斜’?”再看下一个,却是贯休的觅句诗:

    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

    刘康笑道:“这是猫儿走失了,寻猫的!”

    众人不禁哄然叫妙,索伦却道:“也很像是屁。肚子撑胀,想放一个,就是放不出来,有时无缘无故的,一个接一个打响屁。”众人先一愣,接着轰然一阵大笑。刘康笑得喘气,说道:“前次和庄有恭说到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我说合该是‘僧推月下门’,有恭说,夜间谁家不把门上紧?还是敲门的对。我说,你太老实。这是和尚偷情诗,这贼秃和**约好了,门是虚掩着的。”一语未终,已是笑倒了众人。正说笑着,刘康一眼瞥见后院月洞门处有几盏玻璃灯闪闪烁烁出来,料是鄂尔泰来了,便不再言语。众人也都停了说笑,却见那灯火在西侧院闪了一下,从西侧门出去了。

    刘康不禁诧异地问身边的鄂曷:“像是鄂中堂送客出去了。他老人家不是病着的么?”鄂曷摇摇头,说道:“中堂今晚没出来,我不知道见的什么客人。要是见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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