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回:安定门外苦争强,精诚医馆喜相逢

    第三二回:安定门外苦争强,精诚医馆喜相逢 (第3/3页)

声歉,灰溜溜地逃出了通铺病房。

    回到天字号病房,阿拉太闷闷不乐,满脸抑塞。

    斯仁道:“大哥,何事不乐?”

    阿拉太自嘲道:“通铺病房里有个老和尚在给人讲经,我去逗了他一回,不想被众病人骂了出来,讨了个没趣,哈哈。”

    斯仁笑道:“他们敢骂你,等我腿好了,替大哥出气。”

    阿拉太忙道:“兄弟不可造次,此事只怪我鲁莽了,”又问世安道:“中原的僧人德行如何?”

    阿拉太这话,勾起了世安无限的回忆,世安无不留恋地道:“高僧清心寡欲,比起我们世俗人来说,不知要高尚多少倍,说真的,你这一问,我倒很想再去少林寺,很想再见见罗空大师和王善道长。”

    “和尚?道长?你不会是想着去当和尚、道士吧,哈哈,”斯仁不能理解世安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个离奇的念头。

    世安回想起自己原本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也曾有过美貌如仙的丹女,又曾享受过无拘无束地草原驰骋,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不禁喃喃自语道:“也许世安就是个做和尚、道士的命。”

    过了几天,斯仁也能下床行走了,晌午的时候,三人到外面吃饭,斯仁一边吃着鸡腿一边问世安:“和尚不吃肉哪来的力气练功,你在少林寺三年不吃肉憋得慌不?”

    世安答道:“吃肉吃素,口味有别而已,与力气大小有何干系?再说功夫好坏并非全靠力气。”

    斯仁笑道:“你功夫不错,说起话来为何这般外行,武功不靠力气靠什么?”

    世安道:“所谓“武”,实有三个层次:武功,武术,武艺。武功靠力气,武术靠技术,武艺靠领悟。”

    “兄弟,依你之见,何谓武功?”阿拉太问道。

    “一番苦练,身强体壮,身手敏捷,气力过人,一人能敌七八个,这就是武功。”

    “何谓武术?”阿拉太复问。

    “精通医理,熟知人身骨架穴位,打斗时,能轻松出击,击打对手软弱致命处,无声无息地制服强敌,这是‘技术’,故称武术。”

    “那,何谓武艺?”阿拉太再问。

    “将武演变成艺,动作柔美,招式优雅,一时身轻如燕,一时重如泰山,攻敌犹探囊取物,守身似铜墙铁壁,任你千百刀枪杀来,我如闲庭绿荫漫步,把血淋淋地厮杀变成高山流水般美妙,让人观之,如赏戏,如听曲,欢心愉悦,妙不可言。”

    斯仁瞪着大眼,阿拉太则击掌叫好。

    斯仁道:“哎呀我的娘,我自以为是武功高手了,听你这么一说,原来还是最低层次的。”

    阿拉太道:“斯仁兄弟,你我与世安兄弟比起来,乃是井底之蛙。”

    世安忙道:“二位大哥说笑了,世安也只是会点皮毛而已。”

    三人离开饭店,斯仁突然拉住阿拉太道:“让世安先回去,大哥随我来。”阿拉太怪问道:“我们去哪里?”斯仁推走世安,拉着阿拉太只顾返回到饭店里,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世安见他们走了,只想着大哥二哥贪玩,也懒得搭理他们,自个儿回到病房内休息。

    斯仁进了饭店,对小二道:“炒一个排骨冬瓜汤装好,带回去吃。”店小二道:“好嘞。”阿拉太大奇:“怎么,还没吃饱?”斯仁笑嘻嘻地道:“大哥莫急,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店小二送来一钵汤,斯仁打开,将里面的排骨用手抓出来扔掉,重新盖好,端上,对阿拉太道:“大哥,走。”说话时,人已乐呵呵地走出了老远。阿拉太莫名其妙,傻傻地站在那里琢磨:这恶斯仁要玩什么鬼把戏?

    阿拉太实在琢磨不透,也只好往医馆回来,到了病房,却不见斯仁,遂问世安:“怎么,斯仁没来?”世安也是莫名其妙“没有呀,他不是跟你一起吗?”

    奇怪,斯仁明明走在阿拉太前面,可是却不在病房里,他去哪儿了?正在阿拉太纳闷时,斯仁喜颠颠地进来了,阿拉太奇问道:“你去哪了?冬瓜排骨汤呢?喝完了?”

    “我将冬瓜汤布施佛祖了,”斯仁捧腹大笑,阿拉太一听,再才恍然大悟,也不禁为斯仁的恶作剧开怀大笑起来。

    原来斯仁捧着一钵冬瓜排骨汤来到通铺病房,借口献佛,将汤送给老和尚吃,因为汤中未见排骨,只有冬瓜,大家都以为是一钵素汤,谁也没想到献佛人竟是害佛人。

    世安脸色大变,飞一般地甩门而去,疾步奔往通铺病房。世安知道,戒律对一个僧人来说犹如性命,斯仁的恶作剧可能会毁了这个老和尚一生的修行,后果不堪设想。

    通铺病房的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病房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世安,你怎么也在这里?”老僧有点惊讶,但分明又很平静。

    “大师,怎么是你?”世安惊诧万分,原来这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称南佛的罗空,世安万万没想到,阿拉太前几天说的老僧人竟然就是罗空。

    二人相见,感慨万千。罗空道:“世安,你是来找我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空这么一问,世安突然想到冬瓜排骨汤,忙问:“大师,刚才有人给你送的冬瓜汤没喝吧?”

    “你认识那汉子?”罗空不答反问。

    “对,你喝了没有?”世安焦急地问。

    “呵呵,你放心吧,我没喝,”罗空微笑着说:“看来,你的慈悲并未被世俗污染,难能可贵呀!”

    世安一听没有喝,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赶紧倒掉吧,那是我二哥的恶作剧,我这二哥放荡不羁,大师你不要计较。”

    罗空道:“我知道,我已经将汤送给这位病人吃了。”世安一看,旁边的一位老者已经将一钵汤喝得干干净净。

    世安见罗空没有破戒,这才放心,因问道:“大师怎么知道这是荤物而非素汤?”

    罗空笑道:“说来我与你这位兄弟还真有缘,今天他进来给我送汤,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在广化寺打我的人,他来送汤,我就知道来者不善,他走后,我揭开盖仔细一看,又闻了闻,发现是荤不是素,所以就送给他人吃了。”

    世安大惊,没想到二哥大闹广化寺所打的人就是罗空。世安愧疚地道:“大师,我这个二哥生性鲁莽,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一会儿我让他来给你赔礼。”

    罗空呵呵一笑道:“他尚无悔意,赔礼有何用处?他若知错,赔礼岂不是多此一举?世安,你我多年不见了,不如到外面走走如何?”

    世安喜道:“好。”

    二人打开房门,正见斯仁将头伸过来意欲偷窥,阿拉太则立在五六步外窃笑。

    世安埋怨斯仁:“二哥,你太过分了,你知这位大师是谁?他就是南佛罗空大师,今日来医馆治伤,也是前几天在广化寺内拜你所赐。”

    阿拉太和斯仁大骇,罗空笑道:“如果不是他一拳打伤我,不是他送我一钵荤汤,你我二人虽然近在咫尺,怕也是无缘相见,如此说来,你我还得感谢他才是。”

    世安只觉斯仁鲁莽成性不可理喻,一气之下拉着罗空就走了。阿拉太和斯仁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老和尚竟然就是罗空,而且,斯仁在广化寺还打了活佛,这个巧合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惊得阿拉太和斯仁半响无言。

    “大哥,我为你出了口气,却得罪了世安,看来他不认我这个二哥了,”斯仁垂头丧气,悻悻言道。阿拉太笑道:“不会,世安兄弟为人我知道,走,我们暂且到房间里去,等会他们回来时,你我兄弟俩去给罗空大师赔个礼。”

    罗空与世安来到积水潭岸边,二人边走边说,世安将分别后的情形一一跟罗空说了,罗空也将自己后来的经历跟世安讲了一遍。原来罗空自少林与世安别后,即回南岳衡山,在湖南、两广之地传法,今番听闻北方战乱,特北游至此,在北京、河北各地讲经,还受到皇上召见,恩宠有加,御赐金银,命在广化寺为天下百姓诵经赐福,罗空为遵皇命,已在广化寺住了七天。

    二人绕湖转了一圈,在北岸小山上的汇通祠前找了块大石头面湖而坐,促膝长谈。

    世安嗟叹道:“本想安静地过日子,偏偏造化弄人,老天不容我安宁,佛祖偏逼我成魔。”

    罗空问:“你知道这湖叫什么吗?”

    “不是叫积水潭吗?”世安回答。

    罗空道:“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净业湖。”

    世安疑惑:“净业湖?”

    罗空道:“是呀,我喜欢这个名字,人人有罪业,都需要净业,你说对吗?”罗空既像在问世安,又像自言自语。

    世安听了,大为感喟,忽问道:“大师,这世上就没有一个无罪业的人?”

    罗空笑道:“是人就有罪业,无罪业的不是人,是佛。”

    世安复问:“如何消除罪业?”

    罗空道:“人皆有佛性,本心清净无为,只因染着欲望,初生意识知觉心,再生五蕴十八界,进而堕入迷雾,生死轮回。说到底,一切皆空,虚妄不实,迟早灭失。我们应该去妄存真,找回真我,回归佛性才对。”

    世安沉默,罗空道:“至于你说佛祖逼你成魔,这话不对,佛魔均在心中,一生善念,佛性显焉,一生恶念,魔障生焉,成魔成佛都由自己,与佛祖何干?”

    眼见天快黑了,二人回到病房。刚一坐定,阿拉太拉着斯仁前来告罪,阿拉太合掌道:“俗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高僧就是大名鼎鼎的罗空大师,前几日失敬了。”

    罗空还礼道:“你我探讨佛法,何来的失敬?”

    阿拉太将斯仁推至罗空面前,道:“我这兄弟爱捉弄人,万望大师恕罪。”

    斯仁嘿嘿一笑:“听世安兄弟说和尚吃不到肉怪可怜的,俺斯仁一片好心给大师弄点肉汤,不想却犯了大忌,大师见谅,见谅。”

    世安听了哭笑不得,道:“我何时对你说了这话?”

    斯仁也不搭理世安,尴尬地躲到阿拉太身后,罗空哈哈大笑,对世安道:“你这二哥看上去是个粗人,肚子里却精得很,他本想害我,却说成是他一片好心了,哈哈,可爱,可爱呀。”

    世安见罗空并不怪罪斯仁,也就不再指责,说道:“他天生就不喜欢干好事,大师你以后防着他点。”

    斯仁不乐意了,争辩道:“这话可不对,我干好事的时候你没看见而已,改日干几件好事给你瞧瞧,那时,你也需向我赔礼才是。”斯仁憨态可掬,逗得病房里众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