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投缳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儿

    老太监投缳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儿 (第3/3页)

,跪下磕了头道:“爹爹,孩儿先走一步,在望乡台上候着爹爹。”

    魏忠贤起身道:“还是爹爹先走。”

    “那孩儿就再服侍爹爹一次。”

    一会儿,屋里沉静下來,那盏小小的油灯依然燃着,将二人高挂的身子映满了半个墙壁,外面的风雪呜呜地吹个不住。

    屋门轻轻地开了,白衣人闪身而进,见他一动不动,粲然一笑,骂道:“狗贼,你也有今日!”随后一口气将灯吹熄了,退了出去。

    天刚放亮,刘应选听后院马嘶骡鸣,起身穿衣,脸也沒净,推门出來,不仅吃了一惊,好大的雪!足足有半尺上下厚。好在雪已住了,朔风还在呼呼地刮着。他缩着脖子,活动了几下手脚,在屋檐下迈步四下查看,见厨中炊起,伙计们在院中吱吱呀呀地踏着雪忙碌着,有的喂骡马,有的打扫院里和车上的积雪,轻步往來,低声说着话儿,怕惊醒了屋里的客人。尤克简一眼看到他,忙用手撩着棉袍的前襟,小跑过來笑道:“刘爷起得恁早,这大雪的天气,干冷干冷的,道路都封了,怕走不得呢!想是小的与爷有缘分,老天替小的留您老人家呢!”

    刘应选被他一说,想起奉旨押送的日期,隐隐生出几丝不悦,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你这混账狗才,满口胡说!爷要急着赶路,正在心焦,你却说什么留客不留客的,要咒大爷么?滚!”说着,照他屁股上一脚,将尤克简球一般地踹出数尺远,头上的帽子落了,露出光秃的头顶。尤克简沒想到拍的不是地方,敢怒不敢言,一手捂了痛处,弯腰捡起帽子,喃喃而退,刚转过身,却被人撞了个满怀。他心里窝火正沒处发泄,见是厨房烧水的小伙计,抬手一掌,叱骂道:“你他娘的奔丧么?这般沒眼睛地乱撞,还不快给各房的大爷送热水洗脸去?”

    那小伙计惨白着脸,瞪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竟似被打愣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尤克简气急,反手又一掌,“白日撞见鬼了,这般傻站着?还不去干活!”不料,小伙计仍旧站着不动,惊恐地望望背后,哭道:“掌柜的,不怪我,不怪小的呀!”

    “什么不怪你?你不好好干活,倒是东家错了,不该打你?”尤克简越发生气,灶下另一个小伙计道:“尤掌柜,小的方才分明听到咣当一声,想必是他送热水不小心将瓦盆打了,不怪他却怪谁?”

    “不是、不是盆打了,是、是屋里死了人!”小伙计又回头惊恐地看了几眼。

    “什么死了人?你这小杀才沒由來咒我尤家,快去账房支清了工钱滚蛋!”尤克简住了手,却气得哆嗦起來,“我怎么对不住你,看你可怜,给你口饭吃,你竟这般恩将仇报!”

    “小的怎敢咒您老人家?方才小的到里院的上房送洗脸水,见房门虚掩着,敲了半晌的门,喊了数声,里面却沒丝毫的动静。小的还以为客人早起出去赏雪了,推门一看,我的天爷!房梁上吊着人呢!死了、死了两个,舌头伸出一尺來长,真如戏台上的吊死鬼一般,小的吓得失了魂,哪里还顾得了什么盆子、热水的。”小伙计跪在地上,弯曲着伸出两个手指,两眼哀哀地仰望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几个伙计见他越说越离奇,白日撞见活鬼一般,哪里相信?有意调和,忙放下手中活计围拢过來,一边拉扯他离开,一边赔笑劝解道:“尤掌柜,他平日里也老实着呢!青天白日的,莫不是魔症了,中了什么邪?在那里胡乱说道,掌柜的自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那尤克简兀自不依不饶道:“你这小杀才,早起便这般胡说,想是成心坏咱店里的生意,若不是大伙儿为你担待,看不剥下你的皮來!”

    “嘿……是该剥了他的皮,免得他在这世上多嘴多舌,惹是生非。”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來,接着乒乓几记耳光,打得小伙计原地兜了几圈。

    尤克简吓了一跳,不知刘志选何时又转了回來,刚才尝过他的厉害,不敢硬拦,忙堆笑道:“刘爷说的是。小的自会摆布他,教他一辈子长个记性!爷且停手,千万别累着您老人家。”刘应选本來悠闲地看着尤克简打那小伙计,但听到小伙计的话,疾步纵起,抢到魏忠贤下榻的上房,见房门大开,梁上高高地挂着两具尸体,惊得浑身大汗,也不想人是怎么死的,只怕走漏了消息,忙一把将门关了,转身过來便打,见尤克简有意阻拦,取出加盖锦衣卫关防的公文,在他眼前一晃,并将外面的棉袍一掀,露出里面的飞鱼服來,冷笑到:“方才咱去上房里看过了,里面的人好好地在吃茶呢!哪里有什么投缳上吊的?你可要再去瞧瞧?”一把抓了小伙计,一手按着身后的佩刀,两眼紧盯在他的脸上。小伙计并不领会,以为怀疑自己看错了,急声道:“小的分明看见两个吊在……”

    尤克简本就看出刘应选一干人來头不小,方才瞥见了他身上的飞鱼服,惊得手足冰冷,平日里只在戏文和说书人的口中猜想锦衣卫的模样,这穷乡僻壤的哪里见过?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竟还要不分轻重地开口强辩,他又惊又急又怒,不容小伙计说完,上前窝心一脚,喝道:“你这混账王八蛋,大爷都说了人好好的,你还要这般扳污好人,连累小店也就罢了,若连累了这位大爷,到时就是磕千万个头,也抵不起的!”挥手命身边几个伙计将他拖走,转头弯腰赔笑道:“刘爷,这小厮想必还沒睡醒,两眼惺忪的,自然看不真切,大爷何必与他计较?上房里的客官既是好好的,客官不招呼,小的们自然也不须去看,再说敝店开了已逾百年,正德皇爷下江南时便在此路过,不曾出过半点差池,怎会有这惊天吓人的命案?大爷且回屋消消气,小的再替爷出出恶气!”

    刘应选换了笑脸,一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店开了百年,也真不容易!”随后面色一敛,肃声说:“你可知道上房里住的是怎样的客人?”尤克简并不回答,只摇一下肥圆的脑袋。“谅你也看不出事体來!那里住的是朝廷钦犯。”刘应选眨动两眼,神色极为诡秘。尤克简几乎要惊叫出來,大冷的天却一下子冒出通身的汗來,木然地大睁着两眼,看着身前这位钦差,顿觉事情蹊跷起來,上房里住的是怎样神秘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