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2/3页)

开来足有丈远,花开得密密匝匝,越往里走,越是林深香重,苏陵陵素性最爱梅花,见了这花开的正是时候,也不由欢喜,早将那一点不耐烦抛到脑后。

    她幼时但凡随母亲进宫朝贺新春,必要与新安公主一道来这梅林中游玩,也曾收过梅花上的雪水,也采过梅花瓣制作香囊,只是从她十岁那年母亲病逝,她随了亡母的表兄,少林寺达摩堂首座龙相大师前去少林习艺之后,虽常在江湖走动,却甚少再回京都,每一归家,也都是行迹匆匆,更有多年不曾进宫,更遑论重游故地了,今日难得与梅花重会,走走停停,不觉心中畅快,一洗心中那莫名烦乱的心绪。

    眼前一树红梅开得特别茂盛,却是重瓣梅花,如霞吐胭脂,美人醉酒,十分可爱,当下停住脚步,随手折了一枝把玩,又放在鼻下轻嗅香气。正自得其乐间,忽然听得林深处有男子的说话声,她略一凝神,侧耳听时,却是一把低而醇厚的男子声音,温温如微风轻拂过水面,又如琴弦低颤,十分悦耳熨帖:“你如今成了家,竟也露出这季常之癖来——莫非要我也听你家公主的阃令么?”另一个清朗敦厚的男声一笑,说,“自然不敢,只算我拉你来凑热闹的不成么?话说回来,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想成家?那东乡侯家的郡主……”先前那个男声却不待他说下去,温和而有礼的打断他:“苏陵陵再好,那也与我无关。”

    其时国朝风气,女子闺名极其珍贵,非父母夫婿亲人不得知,若苏陵陵这般皇室宗亲,纵然名声在外,一般人也只称呼她东乡郡主或是苏郡主,极少这般连名带姓称呼的。故而苏陵陵蓦然从男子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随即听得这个男子提到自己的名字时居然无动于衷,心里忽然微微恼怒,对这个有着醇厚好听的声音,说起话来又十分温和礼貌的男子大感不忿,暗想:我的名字让你们随口乱嚼说已是该死,居然还敢这般轻视本姑娘!听起来这第二个男声定是新安公主的丈夫卢彦无疑,却不知道那一个是谁?好奇心才起,忽然警觉,暗想:左不过是那些凡夫俗子,何必知他是谁。给这两人一搅,顿时没了赏花的兴趣,转身觅着来路自去。

    到了诗会上,却正热闹,青年男女,虽然不免羞怯腼腆,却因年龄相仿,呼朋引伴,各自早已三五成群,谈诗论词,扯东道西,正说的兴高采烈,苏陵陵用目一扫,见新安公主身边围了一圈人,正在桌边品评诗作,当下径自过去,拉了她出来:“这新春诗会无趣的很,我要回去了。。”新安公主拉着她手笑道:“何必这般性急,再多留会,好歹跟我的驸马见个面——他不知一时去哪了,给我个面子罢——你看这诗,是京城著名的才子宋元桥所写,你来看看。”

    苏陵陵小巧的下颌一扬,似笑非笑朝梅林深处示意:“你家状元在那边。”

    新安公主诧异的抬头,“你见了他了?他在那边做什么?”当下命一个宫女即刻去请了驸马过来。

    苏陵陵不答,低头看那诗作。新安公主见她看得认真,含笑问:“如何?”

    “诗却罢了,字不太好。笔力太弱,虽则秀气,后劲不继,写到末笔笔力已尽,这宋才子想必身体不太好罢……”

    “你真是个神仙!”新安公主拍手一笑,“果然……”她微微凑近苏陵陵身边,正要说话,身旁却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气惊叹声,一看,这些女子的眼光已经齐刷刷落在了从梅林深处刚刚走出的两道身影上。

    那两道身影一红一青,如齐头玉树,并肩芝兰,在无数梅花白雪映衬下缓缓而行。左边的男子身着淡红袍服,戴着燕翅轻纱冠,朗目修眉,眉宇间透着潇洒温润,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正是新安的驸马卢彦,另一个男子——苏陵陵清凌凌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右边那个青衫男子身上——心底里忽然平空冒出来一句:明月出天山!

    新安侧目睨了苏陵陵一眼,轻声在她耳边说:“他可还好么?”不待苏陵陵回答,抿嘴一笑,朝卢彦招手:“卢郎,快过来。”

    苏陵陵这才忽然觉察自己一时失态,微微撇开目光,顿了一顿,心底里却有细细的如水沸腾一般的不安与惶然,白玉一般的面颊上不由自主透出淡淡的醺色,如雪下的梅花,那股清冷似也减少了一些儿。然而也只不过一瞬,再转回目光时,神态已然恢复了自然。

    卢彦朝新婚妻子温馨一笑,握住她的手,新安公主却挣脱了出来,挽着苏陵陵的手臂,对二人说道:“这就是苏家的陵陵,东乡郡主。”又转过脸来:“陵陵,这是我家卢彦,那一位,是……”她话未说完,那男子朝二人微微一笑,略略躬身,如凌雪的梅枝被风吹的弯了一弯,夜下月色般的目光轻轻落在苏陵陵眼中,笼罩了一池静水:“在下孙弦寂。”

    孙弦寂这三字,仿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原来是他!苏陵陵微微欠身一颔,掩下心底的波澜与惊讶,算是还礼。新安公主已经笑了起来:“孙郎君久在四海之滨,初来京城,不知这京城景致,可抵得过君家的海景仙山么?”

    孙弦寂清润的目光荡漾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醇厚的嗓音如丝一般,不高不低,平和清越:“京城繁华,四海辽阔,各有千秋。只是弦寂乃渔乡之民,平海之子,倒更习惯那海天一色,渔歌唱晚的情景。”

    苏陵陵唇边泛出一丝微笑,只是那个微笑只在唇边,凉薄如雪里白梅,神情疏淡,说道:“万海之王的水晶宫,富贵繁华怕不比京城更胜十倍,孙郎君贵为龙宫世子,却自称是一介渔民,太过自谦了吧?”

    孙弦寂温和清润的目光望入她眼中,彷佛冬日的一缕暖阳,要融化她面上的寒冰:“京城四海,都不过是居住之所,人心安处,虽片瓦寸地足可为家,无关富贵与贫穷。弦寂爱那海天辽阔、风平浪静,也爱它变幻无常,惊涛怒波,在东海之滨每常操舟为渔,渔民之称,是名至实归。”他微微一笑,“在下早闻东乡郡主芳名,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苏陵陵见他谦谦温雅,且说话十分真挚,既无高傲之态又无媚俗之色,不偏不倚,令人如沐春风,末后一句更借诗经中的句子不着痕迹地暗赞自己是个佳人,内心也不由微微融化,脸上神色虽柔和了些,却终究放不下梅林中听来的那一句,眼睛看了别处,却又忍不住说:“东乡郡主名气再大,那也与你孙七郎无关。”

    新安公主不知就里,见苏陵陵冷淡高傲,暗暗一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如此,苏陵陵却恍若不觉,卢彦一听,却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知自己与孙弦寂在林中对话已被这郡主小姐听了去,暗想:怪道她做出这般模样,想来再如何优雅高贵的女人,也终究是小气。看来七郎若要挽回她的心来,大不容易。当下不由自主朝孙弦寂望了一眼。

    孙弦寂却不以为意,也不解释,见她小性儿,也只一笑作罢,只向新安公主说道:“此次多蒙公主与卢兄作邀,得列盛会,只是弦寂向来不惯这热闹场合,京城虽好,在下还是更喜荡舟海上,自由自在,弦寂拟明日返程归家,就不向公主另辞了。”他一边说一边自袖中取出一只盒子,交与卢彦,“公主与卢兄大喜,在下不曾赶上,微物不堪,权作敬秩,望公主勿弃。”

    卢彦一急,正欲开口,新安公主却比丈夫更急,已是抢先说道:“孙郎君如此匆匆,莫非怪我有慢客之意?”她瞧了苏陵陵一眼,又忍不住说:“况且京城贵少,久仰郎君盛名,皆欲一见,且今日难得东乡郡主也在,大家正可借这诗会多加亲近,听闻孙郎君文采甚佳——卢郎,你不是时常对我说,若是孙家七郎也来参加庭试,只怕这状元便不是你的了么?”她一手垂在宽大的袍袖间,悄悄在卢彦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卢彦连连点头,苏陵陵心中自是明了他夫妻的把戏与用心,似笑非笑朝孙弦寂看了一眼,却朝新安公主说:“若真那样,长安道上惊了座驾的岂非就变成孙郎君了?”

    新安公主听她取笑,不由发窘,连卢彦的俊脸都微微发红。苏陵陵也不为己甚,却转向孙弦寂“孙郎君既有才名,若不嫌弃陵陵粗陋,何不指点一二?”

    孙弦寂微微一顿,却见苏陵陵一双星子般的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自己,清水琉璃一般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情绪,只那略略上挑的眉尖似带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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