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粉女人

    胡粉女人 (第3/3页)

  秋霜月下,金琏推开了那扇朱门。红檀香,花鸟屏,昏罗帐,帐后琴依依。她揭去罗纱,琴音正好停歇,白景榆正欲喝药,白襟白袖白瓷碗,碗里一潭水,水里掉进男子的眉眼,因而成了药。金琏有一刹那想要回头走,但她满眼为屋内红光所耀,终究停住了脚。

    白景榆见到她,碗无声地从手里滑出来,叮铃作摔,然而这声叮铃入不了他的耳,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女子了。

    “太像了……”他边走边说,“你终于来了……”

    金琏蹙起眉看着他,正奇怪这句话的意思,蓦然想起——那在幽会路上香消玉殒的商家小姐——他是在等她!

    金琏默默将手抚起了自己的脸颊。原来他相中的,只是一张相似的脸么?她正在恍惚中,眼前的病公子已经猎猎作抖,宛若被千钧重的大风撼动似的,抖着抖着就倒了下去。金琏吓得忙去搀他,正要喊人,手腕猛地给攥住——两汪澈净的水脉脉地将她浸湿,她听见他说:

    “终于等到你了……我可以安心走了……”

    一卷帘外的风倏忽卷走了烛火。室内一片乌寂。金琏喊他,你起来!窗前一只惊鸦扑棱棱去了,尔后再无声响。金琏颤着指头去探男子的脉搏,下一刹,她已经咻地跃立而起,再一弹指间,她已飘摇在灯火幽微的街上,一户户人家的红光扎在她惨白的脸上,她的脸立时融了,滴滴答答软在青石板上。

    翌日她颤颤躲在胡粉店的柜台后。顾客来找她买胡粉,她飞速地瞥一眼,受惊的鸟雀似的缩作一团,再不理人。人们都在说她:这破鞋怎疯了?直到衙门的人将她抓走,人们才知道她犯了事,于是议论更如凶水一潮潮涌上来:好端端的女子,偏要去攀结贵家公子哥,到头来还把人家克死了,活该。也有人可怜她,说她丈夫的不是。然而这样的议论只持续了三四日,很快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便不再有关于这个**的恶言。人们渐渐淡忘了一个名叫金琏的买胡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