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月婳村赵氏问孤

    第二十回 月婳村赵氏问孤 (第3/3页)

勾余村人先是躲到了青囊院里,听说还遭了杀戮,大小姐便是在那里被恶人杀死的,至于孩子,那时,谁不哭天喊地的,也没人注意孩子的事,故而,打听了两日,竟也问不出什么,勾余村上又不止大小姐一个有身孕的,而且青囊院里,人多,也杂,近处村子去避难的,也是有的。”

    “不是说是荆家她姑,托脚夫送来的,你没去问问她?”老太太端坐在梨花椅中,

    “自是先问的她,那妇人,听我说明来意,说辞跟脚夫说的不一样,也不知是临时变了,还是脚夫传话不对,反正两个人,有一个扯了谎,”那家仆说:“她说,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荆家的,所以她才不能养,要不然,至亲的侄女,她也不能忍心送走。”

    “再没有这般的道理,孩子从哪来的,她不知道?”赵老太太气火了:“而且,别处她不送,偏让脚夫送到我赵家来,说是外甥女儿,她既然不知道,这外甥女一说又从何说起?”

    “我也是这样质问的她,”家仆见主人家生气了,噗通一下子,双膝跪地:“她说她从不曾跟脚夫说过那些话,只是让他帮忙打发了,所以小人才说,她和脚夫,定有一个扯了谎的。她还要拉着我去脚夫那里对质,我因为之前听老太太您吩咐,不要张扬,故而没再去跟她宁这场官司,见了面,免不得二人得扯起皮来。”

    “你起来,”老太太说:“我是气那妇人,不是你。你接着说,孩子怎么到她家的,她总该明白。”

    “是的,她说是荆家隔壁的婆子送来的,但那婆子我后来也去问了,说是从她家过道里捡的,只是猜是荆家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除她外,没别的人见过了。”

    “倒成了无头的官司,”老太太道:“不就是谁也不养么,罢了,赵家还给得起一口吃的。”

    就这样,这个女婴,不明不白,在赵家生活了十七年。她的身份,很尴尬,挂的是荆姓,老太太外甥女儿的名号,起居用度,却全是在老太太身边那个无名婆子的下房院中。

    年年岁岁,她为老太太端茶送盏、洗砚研墨,踏过那一道主仆相隔的月门,她长到了十七岁,当忆起往事种种,全是被时间冲刷过后的一片模模糊糊,只有几个刻骨铭心的,片段,断断续续阐释着她的童年:

    【被出嫁】:与三房舅舅家的两个女儿,玩过家家,她扮新娘,大房大舅家中的表哥,扮新郎。两个表妹起哄让表哥和她拜堂,还拽着她硬让表哥亲她。她想躲却躲不开。

    【被扎背】:流言蜚语铺天盖地,不堪入耳之话,比比皆是,多少人指着她脊椎骨骂:“不知爹娘是谁的野种!”“下流的胚子”“也配活在赵家,当自己小姐的命呢”“没下家的玩意儿,只配吃些剩的”...她哭着去找‘外祖母’。老太太心疼这孩子,为了证明她有亲人,让下人领着她去过勾余村她姑家一趟,可是,姑家的表弟,用粗粗的娘亲纳鞋底的针扎进来了她的背。好疼。

    【被烙印】:几房舅舅家的孩子们,团团围着她,大舅家的大表哥,说她是他的奴隶,在她手背上用炭火烧红的烙铁烙印。

    ……

    她本可以只是个乡野孩子,无忧无虑在草地田野疯跑玩耍;

    她也可以当个挂名的闺秀,在自家花园扶竹踏花捉蜂捕蝶。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她没有一样够得到。因为,她本来便不伦不类,什么都不是。

    芷兮的生命,即便重来一遍,依然是孤儿。活到十七岁,只有姓,没有名,被唤‘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