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道是无情胜有情
第六十五回 道是无情胜有情 (第3/3页)
了。”
原来,赵孟瀚在京城的买卖再度失利,追着要债的人,堵着家门,他京城和近郊置办的房子,眼下全都变卖了,就等着送钱来,奴仆、车马也被债主先前拉到市集上抵了些零头,如今,他只剩了这租住的京郊破屋,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到晌午时,果真买主守信,着家仆送了钱款来,那些债主,才方散了。赵孟瀚的娘子,却被吓怕了,一劲儿催他回月婳赵家去,但见她怜怜抹泪,劝解着自家相公:“如今瘟疫横行,咱又填不满那窟窿债,趁着城门还开着,我们还不快回月婳去,若不走,即便剩下的债主不逼死我们,瘟疫也得要了我们的命。”
赵孟瀚商场失意,早有归心,妻子一劝,他也就立时动身,好在身外无物,没有包裹辎重,走得甚快,又是逃债逃瘟的腿脚,不日便到了月婳赵家。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京城疫情失控,封了城门。
瘟疫如长牙的魔鬼,四处啃噬,嚼人扯命,如摧花折柳。人心惶惶。
合该月婳赵家有此劫难,赵孟瀚身上,是沾了疫毒的,到家方几日,赵老太太便恹恹卧了病榻,又是发热发抖,又是呕吐不止,眼看寿星的年岁,便要归于冥府了,底下人连忙请来青囊的采药女,前来医治,采药女莨菪见其症状,颇似十几年前蛇毒蔓延之时,疑惑是妖毒所致,现下先给老太太开了些压制的方子,回青囊后便休书一封,向滇儿询问制剂。
“芷兮,你月婳赵家的外祖母,可是病得不行了,”滇儿拿着莨菪写来的书信,给芷兮看。
“外祖母虽不疼我,但她养大了我,”芷兮闻听赵老太太病重,眼圈红了起来,眼中泛着泪花说:“她倘或不愿意看见我,可是,我心中,是感激她的,若不回去看她一眼,我心中过不去。”
但,出封城是一大关。芷兮向骨错去讨出城的文牒,骨错执意不肯与她,怒着说道:“但凡对你好的,我无有不应,只是如今你要冒着危险去看一个厌你的人,能得着什么好颜色,我这里先不允。”
芷兮本是脸皮薄的,从不轻易开口求人,如今见骨错一口回绝她,岂肯再求,她没有言语,转身捂着嘴,跑开了,只好去找赵访陌。访陌本便为向赵老太太求娶芷兮,有求必应,更何况是芷兮亲自来的,刚一说,他便亲自送她回了月婳村。
芷兮刚到,便发现守在赵老太太身边的孝子贤孙们,也跟着有了染病的征兆,月婳地处偏僻,原不知京城瘟疫那般严重,此时被老太太感染,也是防护不到的罪过,待又请来采药女,诊断了都是犯了同样的疫病时,那老四家里,先是指着芷兮的鼻子,骂了起来:“你来做什么?你就是个灾星!老太太因什么将你赶出家门去,道士前些个月,如何说的,你都忘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却比草木更狠毒!”赵老太太听见老四家里糟口大骂,醒过些神来,看着芷兮,只是厌弃道:“做法的道士,才说了你是鬼宿,你就非得回来,要我们赵家家破人亡么?”
“外祖母,芷兮心里想你,记挂着你对芷兮的恩情。”芷兮跪在老太太身边,哭着说道:“您病重了,我若不回来看一眼您,我成了什么了?我心里先不饶恕我自己。”
“他又道‘鬼宿值日不非轻,一切所求事有惊,买卖求财都不利,家门灾祸散零丁’。” 老太太多日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今日见芷兮分外愤恨:“你回来了,我才不能饶你!”
“外祖母,病入膏肓,却将道士对芷兮鬼宿的谶语,记得一字不差,是该有多么厌弃我?”芷兮心中苦,脸上的泪,如珠串般落下,她从衣襟取出滇儿给她调配的白芷冰露,滴抹到老太太头上,那冰露,如观音之玉净水,药到病除,一时解了老太太的死命。
人都道:草木无情。芷兮这枝被折的草木,却是: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反被太多情,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