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站若有她 得多好

    第八章:小站若有她 得多好 (第3/3页)

占了一间,朝北的两间,一间改成了杂货间,一间成了我的窝。住人的四间屋子里,还都摆着两张床,如果朝北的那间不改成杂货间,也会这样。这说明,在运输最繁忙的年代,小站曾有10个人值守。那个年代,昼夜都有列车经过和经停,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大汗珠子噼啪落地,满站点都闪烁着工作热情,生活是沸腾的。当然,这早已成为了过去的故事。

    一次,老哥仨中最老的那个,不怎么就高兴了,在没教育我的前提下,满怀深情地说起了那段历史。但是辉煌的前段没咋说,倒是着重唏嘘了没落的后段:后来吧,要没机车出故障,就没有在小站上停的了;山里晚上行车危险,自打改线后,上面就不允许列车晚上从这条线上通过了;人吧,把好路走惯了,就不再爱走山里的孬路,这不,白天通过的列车也少了,越来越少,不知哪天会少得一趟都没有了,吹灯拔蜡了,咱这小站也就该成过去的农村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头一落山,就都消停了,也就鸟儿还叫叫。

    我心里不由地偷笑起来:这老伙计诶,还满诗意!

    小站成了我一个人的小站后,我便挨个屋地住,每张床都被我睡过,图新鲜么。

    床都是用枕木破出的木料打成的,做工虽有些粗糙,但非常结实牢固,宽厚的床桥,感觉扛得住一辆装满货物的中型卡车。

    好多年前,我从一部小说上看到过对这种的床的描写:(大意)这些被称作车轴汉子的铁路工人,娶老婆前,都得先搞张牢实的床,而只有枕木这种密实的木料,才能打出这种床来。于是他们都想方设法弄来枕木,破出粗枝大叶的床料,叮叮当当一通敲打,够两人折腾的婚床,便落座新房里,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静候。

    能被称上车轴汉子的铁路工人,个个壮实如牤牛,力可拔山,跟老婆比划起来,一般木质的床,几天就会嘎吱嘎吱,叫当事者不能不产生突然崩塌的疑虑,非常影响水平的正常发挥。所以非得整张‘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床,便成了铁路工人婚前的真心追求,要不这婚结的也不踏实。如果单从这般讲究上看,那时的铁路工人比谁都注重生活质量。——对待生活中最有意思的事儿上,绝不含糊嘛。得嘞,打出来了,心踏实了,完婚,启动征程!那,从新婚到旧婚,火车头一样猛烈的车轴汉子们,就算把自己的老婆撞碎压瘪,也丝毫动摇不了这床山一样的稳固。

    可是,这种床摆在这个从来不出现女人的小站屋子里,显然很屈才。

    我不紧不慢地向小站走,情绪保持的基本平稳,也控制着脑子别过多往折磨人的预判上用力。我真没太指望幼稚的磨蹭,能磨蹭出愿望中的结果来。结果不由我定,我能为力的就是把时间熬到这个钟点。我尽力了,其余的就交给“被动的顺其自然”吧。

    正常来说,不辞而别在一个讲究面子的民族看来,属于不礼貌行为,容易遭到非议。但前提是正常。何为正常?离开了社会衡定的尺度,还有正常可言吗?这是远离社会的大山深处,顶多算是摆设了人造器物的原始社会。严格点说,连原始社会都称不上。社会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来社会?这里剩我一个人后,便成了非社会的空间——没有了道德,没有了法律,羞耻也没有了。虽然,时不时还要发生些社会性联系,产生点社会性思维,但都物化成了自然界的机械形式,稍纵即逝,恍若烟云。也就她出现后,这里人与人的关系,才又重建起来,恢复了些社会属性,但也是非常不牢靠的。因为社会衡定的尺度,在这里还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也不可能有一个确立正常的有效标准,所以比照外面的社会来看,这里依然没有正常。

    但我不能就此便不寄希望了。无论她怎样的超凡脱俗、玉露清风,她也是由社会而来,还将往社会而去。那她就不可能不带有社会惯性,也不可能在物化的自然中,一下子就能摆脱掉社会惯性的左右。如果她不是我这种被社会看成是怪人的人,她就不会不迟而别。无论怎么急着要走,也得等到礼貌地当面告别后,才能成行。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理想中的逻辑。再说,一个孤身女人,仅凭自己的双脚来到这大山深处的小站,能算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