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事在人为 为者有望

    第十章:事在人为 为者有望 (第3/3页)

的内容,投放出去的视线也柔散虚朦,好像眼球里埋了两片柔光镜。我想,她的视线中没有焦点,她看着窗外,但焦点却聚在她的心里,眼前的景物只是一面把不可知的什么,折射回内心的镜子——虽有光学上的实效,却无情感上的意义。那么,围绕心里焦点还原的物象,肯定不会是眼前的这山、这林、这绿,应是神秘的过往和思绪的倒流:那年、那季、那个地方,那没有的距离,那有了的距离,相互决定着,相互无关着,冷暖,聚散,悲欢……。由岁月引来的只能是记忆,“当时”只会被永远地推后,无限地推后。过往中的“当时”,攀不上时间这趟永不回头的列车。

    可这些与童话的小站,有什么关联?停留在这里的童话梦,难道还包含着如烟未逝的内容?窗外是真实的世界,但在每一双眼睛里,这个世界呈现出来的真实,都不尽相同,而眼见的真实,也替代不了内心的真实。——内心成了型的顽固,不是世界的真实能够改造的,参照中的意念也难有固定的走向,不确定性伴随始终,结局怎样谁都预见不到。

    放下茶壶后,我没坐下,拿着前辈的粗拉劲头,站着把自己的杯中水呼呼喝完。如果我手里端的是只大铁缸子,另一只手再掐着腰,那我就是前辈们的复制品。

    不是我不想坐,而是我不能坐,我要站着等她换窗口,要不她换窗口时,就会成不关我事的单纯的身体移动,我的企图就会泡汤。我决定,她换窗口,我就开口,非借她换窗口的时机启开话头不可,坚决打破持续的沉默。时下我只能等,无为中等有为,没有他法儿。这里没发生火灾,也没遭受泥石流威胁,四平八稳中打断人家的思路不礼貌,也会引起人家的反感。但是沉默的女人,你要是在非梦游的状态下起身移步了,则可说明你已经自己打断了思路,至少暂时打断,在你思路没有接上前,咱开口放话,不能算冒犯。

    我的确是个思前想后的人,什么时候也都丢不掉,对别人的基本体谅。

    帆布鞋动了,被伸直的腿拉回椅子腿下,随后站起身。来吧男老铁,开口:“要是晚上就好了,这儿得有好几个窗口包满银子。”……

    现在,她正对着我,仿佛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开始吧,别让我等着。

    我压着往上拱的喜悦,沉沉气,畅所欲言起来:

    我不是总觉着自己挺勤快么,所以我会整夜整夜在这里剥窗口上的银子,剥满一麻袋,就扛到山外换金子去。我不在乎兑换比,只要跟我换就行,哪怕一麻袋的银子换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金子,我也乐不得。反正这山里的银子取不尽、用不竭,永远管够。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我不放过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相信,经过如此的锲而不舍、愚公移山般的努力,小站里不愁堆不起一座光彩夺目的金山。这我坐在金山前,肯定比坐在佛祖前,还要舒服,还要超脱,还要有生存的意义。假如有一天我得了绝症,也不会到山外求什么名医、问什么特效药,那都是赶去受骗的勾当,倾家荡产地瞎耽误工夫。我就往这金山前一坐,坐上几个疗程,准保能被金山医好。

    其实我说的“喜欢的不得了”,那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法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不怕你笑话,我对金子的占有欲是渗入骨髓的,又由骨髓输入到我的灵魂里,真格的内外兼修,金刚不坏。我这辈子,对什么都可以放弃占有的欲望,唯独对金子例外。可以说,这是我至死不渝的价值观。恰恰是受这种价值观的支配,我对一些人绕过金子,去占有金子以外的什么鬼东西,很不理解,也非常鄙视。

    我认为下面这件事,才真叫人长见识,也很具有价值的颠覆性。那年,我们组织去参观一个被查的贪官的家,在偌大的豪宅里转了一圈儿后,我的不理解和鄙视,冲到了极限。瞧呀,金碧辉煌的大豪宅里,到处堆着售价惊人的名酒名表名鞋名西装名领带名裤带,哪里还啥官邸,整个奢侈品集散地。由于钱来得太快、太容易,接自来水一样,这贪官落马前最愁的事是藏钱。每天都得花大功夫,琢磨把到手的钱往哪儿藏,愁得跟拉磨的驴似的,总得原地打转。人家说他比西北老农还深的抬头纹,就是愁这件事愁出来的。

    他也没白愁,到底愁出了一堵令人叹为观止的南墙。

    这堵南墙坐落在宽大的书房里,办案人员来搜查时,这位贪官还没交代南墙的奥秘,要不是办案人员有经验且观察的仔细,南墙的奥秘还不知要匿藏多久。这南墙是夹壁墙,敲掉夹壁层后办案人员傻了眼:这也太超乎想象了吧!

    过后,被组织来参观的人,也没有不傻眼的,见之都如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呆呆地立着挪不动步:好家伙,迎面扑来的把偌大的书房浸染遍了的浓重的粉红,倚墙耸立直顶天花板。我的妈呀,这不是一摞摞百元大钞吗,其发出的光芒要不叫人阵阵眩晕、呼吸困难,世界都得不存在。满满一大墙啊!长十多米,高过三米,厚少说也有一米,长乘高乘宽……我的妈呀,感觉倒下来都能把人砸死!

    有人开玩笑说,才明白啥叫撞了南墙不回头。敢情撞了这样的南墙,搁谁都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