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道祖棋盘

    第六章、道祖棋盘 (第3/3页)

故意的。”

    “不跟你说了,”夔龙讪讪游开,“反正我提醒过了,出了事你自己负责。”

    “出事?”方飞待要细问,老夔龙已经游远了。

    棋盘上闪过一抹青光,忽然出现四个青金色的楷字,每一个字都端端正正地写入血丝结成的方格:“要下棋吗?”

    “下棋?”方飞愣了一下,“什么棋?”

    “龙文战棋。”棋盘上不断出现文字。

    方飞望着字迹发了一会儿呆,喃喃说道:“我不会下。”棋盘沉寂一下,前面文字消失,后面文字出现:“不会下棋,为什么召唤我?”

    “你是谁?”方飞心跳加快,“你是隐身者吗?”

    “不,”棋盘上写道,“我是支离邪。”

    方飞张口结舌,半晌说道:“开什么玩笑?”

    “没错,我开玩笑。”棋盘的书写者仿佛在笑,“事实上,我是支离邪的棋盘,又称道祖棋盘。”

    “我懂了,”方飞松一口气,“跟造化笔一样。”

    “造化笔?”棋盘沉寂一下,“我很久没有见过它了。”

    “可是……”方飞满心疑问,“你为什么出现?”

    “不是你召唤我的吗?”棋盘写道。

    “我没有召唤你,”方飞字斟句酌,“我猜水殿是一把天机锁,想要找出它的密符,结果却见到了你。”

    “你想开锁?”棋盘飞快地写道,“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水殿真是一把锁?”方飞激动得浑身发抖。棋盘抹掉前文,继续写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你呆在锁眼。”方飞审视四周,“你是水殿的中心。”

    “不,”棋盘写道:“我的任务只是下棋。”方飞心头一动,生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如果我赢了呢?”

    “你就能解开水殿的秘密,”棋盘沉寂了几秒,“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方飞问道

    “秘密不是都要揭开,”棋盘的字句让人困惑,“有些秘密应该让它永远保持下去。”

    “反正赢了你就行了吧?”方飞满脑子都是解密的念头,对棋盘的告诫置若罔闻。

    “可以这么说。”棋盘回答。

    “好吧。”方飞转身走下讲坛,棋盘轰然鸣响,旋转着沉了下去。

    天渊馆已经闭馆,方飞无奈返回寝室。“道祖棋盘”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困扰,也让他对水殿的秘密更加好奇。

    寝室里两人都没入睡,大个儿喵声喵气地在那儿学习猫鬼语。吕品无网可上,坐卧不安,他看见方飞神不守舍,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龙文战棋吗?”方飞抬头问。

    “你也知道这个?”吕品惊讶地望着他。方飞精神一振,忙问:“你会下?”

    “我知道规则。”吕品扯过一张符纸,真身分身一起动笔,或横或竖,很快画出一面棋盘,就跟“道祖棋盘”十分相似。

    “棋子呢?”方飞好奇地看着棋盘。

    “棋子?”吕品笑了起来,“你手里不是?”

    “我手里?”方飞摊开双手,迷惑地望着手心。

    “笨蛋。”简真一旁冷笑,“名叫龙文战棋,棋子当然都是龙文。”

    “准确来说,”吕品盯着方飞,“棋子就是你写的龙文。”

    “用龙文当棋子。”方飞迷惑不解,“龙文会乱跑乱动,还会……”

    “还会吃掉同类,”吕品一边说话,一边围绕棋盘写下符咒,“天弈龙行,这道‘战棋符’能把龙文困在棋盘上,迫使它们遵循规则,可要控制龙文取胜,还得看写字人的本事。”他边说边写,又在方格里写下三个楷字,光白工整,并不连贯,“下棋的第一步,对战双方各在棋盘上写下六道符法定式,符咒不能重复,符字处于一条直线,每道定式写三个字,彼此之间不能相连。”

    “为什么?”方飞问道。

    “空出来的字符填写龙文。”吕品回答。

    “填字游戏?这是填字游戏,”方飞恍然大悟,兴冲冲指着吕品写出的字符,“这是‘霹雳符’的定式,差了七个字。”

    “这七个字用龙文填写。”吕品顿了顿,“你写一个,我写一个。”

    方飞想了想,在定式空白处填写一个“玄”字,吕品在他旁边写出一个“叱”字,后者突然发难,一口把“玄”字吞了下去,懒洋洋鸠占鹊巢,躺在“玄”字的空格里悠然自得。

    “怎么回事?”方飞抬眼瞪向懒鬼。

    “游戏的第二步,”吕品说道,“用龙文吃掉对手的符字,占领他的空格,千方百计不让他完成填字!”方飞心头一动,冲口说道,“这挺像五子棋。”

    “五子棋?”吕品怪道,“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方飞冲着棋盘比划,“五颗颜色相同的棋子连成一条直线,谁先连成五子就算谁赢。”

    “有点儿像。”吕品指着棋盘上的定式,“如果你没能阻止对手,让他完成定式,定式就会固定下来,变成一座‘龙城’,对手的龙文不能攻击和跨越‘龙城’,你则不受‘龙城’的限制,这是一种巨大的优势,可以用来防守和进攻。”

    “怎么防守?怎么进攻?”方飞兴致盎然。

    “根据规则,每一个回合,龙文前进的步数跟它吃掉的字数有关,初写的龙文只能前进一步,吃掉一个文字可以前进两步,吃掉的字越多,前进步数就越多,一个龙文最多吃掉八个字,这样的龙文被称为‘龙王’,一个回合能走九步。一道复杂的定式大多超过十字,也就是说:对手最强的‘龙王’,也要两个回合才能绕过‘龙城’进攻你,你的龙文却能轻易越过‘龙城’进攻对手。”

    “怎么样才算赢?”方飞问道。

    “填满所有空格,”吕品咂嘴,“谁的字多谁赢!”

    “听起来好复杂。”方飞扶着脑袋,“我还是想不出怎么赢?”

    “下一局就知道了,”简真一旁怂恿,“你俩不都会写龙文吗?”

    “我们才刚入门……”方飞犹豫未决,吕品早已眉飞色舞:“试一下又不会死,我们可以填写最简单的定式,只用很少的龙文。”

    方飞想了想,勉强答应:“好吧……”心思却飘到水殿,脑海里呈现出“道祖棋盘”的样子。

    两人挑选符咒,各自写了六道,把空缺的符字译成龙文写入棋盘。吕品先手,方飞后手,你一笔,我一笔,写了不到十个字,纸上的龙文突然失去控制,不按规则,纵横乱爬,嗤嗤啦啦,把纸做的棋盘撕咬得一团粉碎。一个“光”字飞身跳起,咬住简真的耳朵,痛得大个儿尖声惨叫。

    方飞手忙脚乱,写出“幻墨消融符”,笔尖高速抖动,接连发出符光,把失控的龙文一一击散。

    “我流血了,”简真受了池鱼之殃,捂着耳朵大声哀号,“你俩干得好事!”

    “怎么回事?”方飞瞪着满桌纸屑。

    “我的‘战棋符’不管用,”吕品悻悻说道,“要下‘龙文战棋’,需要专门的棋盘,那种棋盘就是一个强大符法结界,能够迫使龙文遵守下棋的规则。”

    “你明明知道,还用一张破纸当棋盘?”大个儿冲着吕品大吼。

    “怕什么,”懒鬼的眼神能把人活活气死,“反正龙文又不咬我。”

    “棋盘能买到吗?”方飞问道。

    “能,”吕品回答,“贵的要命。”

    “穷鬼就别操那份心了,”简真把怒火向方飞宣泄,“别忘了,你还欠了蛛仙子的阎王债。”

    “不关你的事。”方飞心在滴血,躺回床上两眼朝天,心头说不出的混乱。纷纭的思绪间,金黄色的棋盘隐隐浮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起来。

    整整一晚,“道祖棋盘”上的字句都在方飞脑中盘旋,让他对水殿的秘密更加好奇——如果真是天机锁,水殿到底锁住了什么?

    龙语课隔日一上。前一日,方飞在天渊馆呆了半晚,把“龙文战棋”的书籍看了不少,次日上课,不出所料,课后打扫的任务又落到他身上。这一次他急不可耐,匆匆扫除龙文,来到讲坛,写出召唤符咒,一串轰响过后,“道祖棋盘”再次出现。

    “下棋吗?”不待方飞说话,棋盘上跳出一行字迹,字里行间透出强烈的渴望。

    方飞愣了一下:“你很想下棋?”

    “对,”棋盘飞快写道,“我都闲了十万年了。”

    “十万年?”方飞吓了一跳,紫微十万年,换成红尘四十万年,那时人类恐怕还没出现。

    “下棋,下棋,下棋……”棋盘不断催促,字儿很快填满方格。

    “你怎么知道我来跟你下棋?”方飞暗生警惕,对方实在太过殷勤。

    “如果不下棋,你干吗又召唤我?”

    “好吧,”方飞无奈承认,“可我还没完全学会。”

    “下几盘就会了,”棋盘自信满满,“我来当你的老师。”

    “还有一个问题,”方飞说道,“我们的元气颜色……”

    “都是青色吗?”棋盘上的字迹悄然变成黑色,“这很简单。”

    方飞没了借口,硬着头皮说:“你先来。”棋盘上应声出现“空、溶、落’三个细黑小楷,彼此相距若干空格,一字横在棋盘上方,方飞望着字迹搜肠刮肚,半晌说道:“云屯化雨符?”

    “对。”棋盘回答。方飞边想边写,计算定式长度,挑出“暴烈风雷符”里的 “明、震、电” 三个符字,竖着写了一行,还没收笔,棋盘上乌光连闪,忽又出现“暖、万、春”三个字。

    “晴日暖江碧流润土万物春生绿意星涌。”定式闪过脑海,方飞冲口而出,“春生草长符。”

    “对!”棋盘字迹欢快,隐隐透出赞许。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写完定式,棋盘率先动手,写出龙文“霖”字,填上“云屯化雨符”的空缺,方飞不敢直面挑战,反手写出龙文“狂”字,填入“暴烈雷风符”,棋盘老不客气,一个“掣”字落在“狂”字左侧,两个字针锋相对,经过短暂厮杀,“狂”字惨被吞噬,掣字如同一颗钉子,扎入方飞的定式中间。

    “龙文战棋”既要考验定式的记忆,也要考验龙文的威力,还要考虑龙文的落点,形成局部优势,强吃弱、多吃少,龙文吞噬同类越多,走得越快,战力越强。如何运用这类棋子,也是棋手必须考虑的情况。

    “道祖棋盘”诞生以来,对弈过的棋手不计其数,一连数盘杀得方飞落花流水,输得一字不剩,望着棋盘上乌压压的龙文发呆。

    好在棋盘信守承诺,一面把小度者按在地上痛揍,一面笔谈不辍,当真做起老师,指点方飞如何书写龙文,如何排兵布阵。输了五六盘之后,方飞有所领悟,写出的龙文也更具威力,一盘下来,勉强能有三五个文字存活。

    “学得挺快,”棋盘谆谆善诱,从不吝惜赞誉之词,“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你为什么教我?”方飞满腹疑惑,“万一将来……”

    “没什么万一,你赢不了的,”棋盘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我教你是为了找乐子,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方飞默不作声,心里却憋足一口气,每字必争,寸土不让,全副心力都倾注到棋盘上面,俨然化身为一个个龙文,进退攻守、厮杀搏斗,每一个文字遭到吞噬,他也感同身受,痛苦得要命。

    又下几盘,一局终了,存活的字儿达到十个。方飞兴奋莫名,浑然不知疲倦,还要另开新局,忽听上面咚咚咚传来鼓声,抬眼望去,老夔龙一面拍打肚皮,一面瞪眼怒视:“天快亮了,你还有完没完?”

    方飞应声一惊,对棋盘说道:“我要走了。”

    “明晚再来。”棋盘恋恋不舍,“我在这儿等你。”

    方飞冲出水殿,回到寝室,两个室友还在呼呼大睡。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数不清的龙文在脑子里狂欢起舞,那滋味苦乐交加,吃多了“不忘草”、“强心花”也不过如此

    到了上课时间,终于来了睡意。方飞半昏半醒,压根儿不知道上的什么课,讲课的道师是谁,至于讲了什么更是一无所知,其间打了两个盹儿,梦里也在水殿里下棋……好容易熬过一天,晚饭过后,立刻冲到水殿,召出棋盘继续棋局。

    接下来的日子,方飞如中疯魔,除了“龙文战棋”,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羽化课”飞得乱七八糟,“飞天十势”一势也没学会;“抟炼课”引发爆炸,周见龙狂吼着把他轰出了教室;“百草课”违规操作,“蝎尾花”扎了嘴巴,两片嘴唇肿得像只鸭子,巫袅袅拍了录像,放到通灵网上,轻松获得上亿点击;“天文课”心不在焉,从“鸿蒙之眼”失足掉落,要不是天素及时写出“搬运符”,方飞几乎活活摔死;最惨的还数“变化课”,狐青衣指示学生让鼠蜥长出翅膀,方飞误听为“让鼠蜥长在手上”,更离奇的是,他居然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狐青衣费了老大工夫,才把他跟鼠蜥分开,这件事传遍了世界,成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水灵光每次做节目都要拎出来说一遍:“九星之鼠,哦不,九星之子,呵,人还是鼠,我也傻傻地分不清……”

    好在棋艺进步飞快,短短十几天光景,棋局终了,方飞存活的龙文增加到二十个。“道祖棋盘”也啧啧称奇,方飞信心暴增,势头不减,存活的字数持续增长,向着三十一路狂奔。

    更大的进步来自龙文,为了应付战棋,方飞把课本里的龙文写得滚瓜烂熟。但为了留在水殿,他故意隐藏实力,每次测验,总比吕品少写两个。懒鬼沾沾自喜,天皓白却有所察觉,看向方飞的目光暗含深意。好在老道师渊深海默,从不多管闲事,下课以后就逍遥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这天方飞又玩一个通宵,白天无精打采,“仙乐课”睡了半节,课堂测试胡写乱画,写出的“乐章符”连他自己也不认识,课后走向凤头竖琴,心里七上八下,做好了竖琴拒收的准备。

    队伍不断减少,很快轮到方飞,他卷起符纸塞进“凤凰”嘴巴,咕嘟一声,凤头艰难地吞下,破天荒没有吐出,嘎声嘎气地宣布:“苍龙方飞,二十分,噢,该死,你被邀请了。”

    “邀请?”方飞一愣之间,凤头吐出一张请柬,接过一瞧,上面写道:

    “苍龙方飞阁下:

    今晚酉时一刻,我在魁星阁举办生日晚宴,热诚邀请你拨冗出席。

    苍龙宁柔然

    某年某月某日

    方飞不胜意外,但听四周嘈杂议论,扭头一看,遇上无数艳羡嫉恨的目光。他把请柬揣进兜里,匆匆走出墨屋,心里毫无喜悦可言。参加生日晚宴,意味着占去下棋的时间。

    “嗐,”大个儿赶上来拍他肩膀,“你也拿到请柬了?”方飞听出话中有话:“‘也拿到’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简真满面春风,“宁柔然邀请了所有的‘魁星奖’得主。”

    “是吗?”方飞悻悻问道,“你也要去?”

    “难道你不去?”大个儿瞪着他就像看个傻子,“这可是荣誉,别人求也求不来。”

    “吕品呢?”方飞扭头张望,正巧跟懒鬼拍面撞上。

    “不能不去,”吕品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把乐章符抄一百遍。”

    “是吗?”方飞无奈打消了缺席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