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遗忘和觉醒

    第十三章、遗忘和觉醒 (第2/3页)

汰混乱的杂质,留下精纯无比的琉璃。他的心思专注无比,仿佛众神的长矛,突破了尘封已久的界限。

    “混账东西,”方飞冲着火魔大声怒吼,“你得偿命!”

    火魔报以震动天地的轰响,无数道火焰从火球深处喷射而出,就像蜥蜴长长的舌头,要么笔直如枪,要么弯曲不定,要么横冲直闯,要么螺旋推进,画出光怪陆离的痕迹,轰轰烈烈地铺满了整座宫殿,摧垮梁柱,掏空地块,从穹顶的裂缝向外流蹿,又从墙上的破洞里钻了回来。

    火光刺痛了双眼,吸入的空气灼烧肺腑,对面的火焰就像千百条火龙,张开无朋巨口,露出狰狞的獠牙。

    方飞站在火焰之前,仿佛站在太阳的中心,通身金红发亮。他冷静地伸出右手,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冰龙咆哮!”

    冰冷纯粹的力量从他体内一涌而出,巨龙的影子有如一团烟雾充满了脑海。

    无数冰雹凭空生成,冷云聚集在方飞四周,强大的力量推波助澜,空气中响起凄厉刺耳的风声。

    冰雹倾巢而出,迎上放肆的火舌,冷流和热浪在天空中交锋。气温起伏不定,下起倾盆暴雨,雨点还没落地,又在高温中蒸发,变成乳白色的浓云,火焰从云气中冒出头来,又在冰雹的打击下缩了回去。

    冰雹不断融化又飞快凝结,火焰不断熄灭又反复喷射,冰与火在残破的宫殿里奏响盛大的乐章,狂暴的能量在大厅里横冲直撞。石块在火焰中酥软,又在冰雹下粉碎,穹顶土崩瓦解,乱石纷纷下坠。急剧变化的温度搅起气流,形成一个个致命的漩涡,冰雹、火焰和石头被卷了进去,摇摇晃晃,呼呼啦啦,冲击断柱残垣,把坚硬的石材搅成一堆碎末。

    宫殿被夷为了平地,天光倾泻下来,落到方飞身上,男孩在光影里若影若现,面对巨大的火球,显得渺小无助。可他没有退缩、没有倒下,冰龙在他的体内涌动,咆哮在他的手掌间震响,冰雪的风暴刮个不停,顽强地压倒了火焰的势头。

    火魔的领地不断萎缩,火舌节节败退,渐渐缩回母体。冰雹呼啸向前,它在火焰里融化,变成淅淅沥沥的冷雨,如同细小的剃刀,一层层剥掉遇上的火焰。冷雨升华成浓云,紧紧包裹住火魔,苍白冷酷,密不透风,如同给它穿上了一件尸衣,宣告了它无可挽回的败局。

    火魔在冷云中窒息,咆哮声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声呜咽,冰雹闯进焰心,如同成群的蝗虫,不畏生死,前赴后继。火焰挣扎摇曳,终归熄灭,化为一缕轻烟,凄凄惨惨地在天地间飘荡。

    方飞跪了下来,大口喘气,身子像是空透的蛋壳,里面充满了柔和的暖光。

    “呵!”有人在上面说话,“终于结束了。”

    方飞抬头望去,天皓白站在高处,身上的红袍像是一团缥缈的火焰。他冲方飞笑了笑,男孩心口一热,飞出两团灵光,一青一黑,轻盈地升到同样的高度,双双变回了老道师的模样。

    就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三个天皓白合而为一,白发如瀑,面孔清癯,穿着烟灰色的长袍,轻飘飘落在方飞面前,伸出右手,和蔼地扶起男孩,笑着说道:“辛苦了,孩子。”

    “天道师。”眼前的天皓白就跟学宫里的老道师没什么两样,方飞胸中热血澎湃,狂喜中夹着忐忑,对方的手温暖有力,不像虚无的灵体,而是鲜活的血肉。方飞不由疑惑起来,问道:“天道师,您、您真的活了吗?”

    “我一直活着,”天皓白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活在这个地方。”

    “这么说还是做梦?”方飞望着四周不胜失落,“这些都是假的。”

    “什么才是真的?”天皓白反问。

    “我害死了您,”方飞苦涩地说,“我成了天宗我的帮凶。”

    “执迷不悟的家伙。”老道师摇头叹气。

    “您说我?”男孩不解地望着老者。

    “现实和虚幻只是人类存在的不同方式,就如光明和黑暗一样难分难离。现实产生虚幻,虚幻也能改变现实。比如说信念,伟大的信念能创造历史,改变未来,可它不过是人心里无法捉摸的想法。”

    “信念能让死者复生吗?”

    “你为什么跟冰龙搏斗,与树王较量,面对火魔的烈焰宁死不退?”

    “我想让您复活。”方飞实话实说。

    “这就是信念!当你为了它而拼搏,你也在不断地改变自我。信念成就了现在的你,也创造了现在的我,真实的天皓白已经死了,虚幻的我将与你同在。所以你不止拯救了我,你也改变了你自己。苍龙方飞,看看你的四周……”

    方飞掉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废墟上长出了花草,温柔的阳光洒落其上,绚烂得如同彩色的大海,意兴洋洋地湮没了整个世界。

    紫微杉拔地而起,在阳光下肆意地生长;蝶影花成群结队,在树林间逍遥地游荡。鸟儿开始啼鸣,昆虫曼声歌唱,一只独耳兔打草丛里抖索索地冒出小小的脑袋,顶着一只粉红色的耳朵咀嚼丰美的野草。一大群白鹿冲出树林,漫步穿过草原,来到清澈见底的湖边,湖面上的青莲沐浴阳光,有如明亮的灯盏漂浮水上。火红的鱼儿从水里一跃而起,展开薄薄的鳍片,化为冲天的火鸟,掠过齐人高的草尖,飞向直插云端的树梢。

    “这就是‘丙离国’,你的心灵之国,”天皓白曼声说道,“它曾被坚冰覆盖,被树藤纠缠,被熊熊的烈火肆虐焚烧。冰龙是沮丧,树王是苦恼,火魔是你对自我的愤怒。你战胜了它们,也就战胜了自我。你的世界重现生机,看吧,这就是你的内心,何等光明,何等美妙。”

    方飞望着眼前的景色悠然出神,胸中豁然开阔,郁结的心事渐渐软化、散去,最终消失无痕。

    “您还活着对吧?”方飞回过头,固执地看着老者。

    “那得看你怎么想,”天皓白笑了笑,“人有两次死亡,一是现实世界的死亡,肉体朽坏,魂飞魄散;二是在人心中死去,经历若干时光,终于被人遗忘。”

    “我永远不会忘了您。”方飞心口滚热。

    “好吧!”天皓白耸耸肩膀:“那我就活着。”方飞如释重负,轻声说:“谢谢您!”

    “谢我什么?”

    “您给了我救赎的机会,”方飞虔诚地看着四周,“我喜欢这个结局。”

    “这不是结局,这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方飞听出他话中有话。

    “你希望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就是现在这样!”方飞无比肯定。

    “这是你的信念吗?”

    男孩瞪着老者,点头说:“对!”

    “那么我告诉你,紫微很快就要经历一场浩劫,无数的生灵将会悲惨地死去。大地一片荒芜,永远失去生机,幸存者寥寥无几,苟延残喘,无望地等待末日的来临。”

    “真的吗?”方飞半信半疑。

    老道师表情严肃:“如果是真的,你将怎么做。”

    “我会阻止它。”方飞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太过自大,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很好,”天皓白伸出手,“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飞握住老道师的手掌,倏忽天旋地转,到了一个奇怪的所在。花草树木消失不见,前方耸起一个巨大的山丘,浑圆光滑,褐黄发亮,一起一伏,一缩一张,如同心脏一样反复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喷涌出昏黄的强光,拥有流沙一样质感,忽来忽去,忽聚忽散,形状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包围山丘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灰褐色的洞壁凹凸不平,上面布满了碧绿色的脉络,如同翡翠的矿脉,闪烁迷人的灵光。

    “不要东张西望,”天皓白指着山丘,“那才是你要看的东西。”

    方飞望着山丘,惊讶地说:“它是活的?”

    “对,”天皓白点点头,“祂在沉睡。”

    “沉睡?”方飞心中闪过可怕念头,“难道是……天皓白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接口说道:“祂是盘古的元神。”

    方飞瞪着山丘,喃喃说道:“这也是虚幻吧?”

    “你认为呢?”老道师不置可否。

    方飞放出神识,侵入山丘,仿佛一脚踏空,掉进无垠虚空。盘古的元神浩瀚无涯,自成乾坤,他的神识就像进入大海的一滴水,不由自主,不知身在何处。方飞匆忙把神识抽了回来,望着那座山丘,忽觉浑身冰凉,牙关止不住得得作响。

    “怎么样?”天皓白歪头看他。

    “祂……”方飞定了定神,“祂是真的。”

    “你害怕了?”老道师问道。

    “没有。”男孩嘴硬。

    “这是对世界的敬畏,你不必感到羞愧,”天皓白微微一笑,“盘古与紫微同岁,说祂是紫微的创造者也不为过,祂最伟大的巨灵,任何生灵在祂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您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盘古是浩劫的根源,世界因祂而生,也将因祂而死,要想阻止浩劫,你得了解盘古本身。”天皓白顿了顿,“只有了解,方能改变。”

    “改变盘古?”

    “谁也改变不了盘古,自古以来祂就我行我素。”

    “那要改变什么?”方飞困惑起来。

    “你自己,”天皓白扫他一眼,“你得像盘古一样运用力量。”

    “像盘古一样?”方飞直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天狱的法则来自盘古,拥有祂的力量,才能获得自由。”

    “您让我越狱?”方飞恍然大悟。

    “你不想?”

    方飞叹了口气,问道:“我要怎么做?”

    “进入盘古的元神,了解祂,顺从祂,就像鱼儿顺从水,鸟儿顺从风。记住,顺从不等于融合,当你身处其间,不能迷失自我。如果迷失,你就会被盘古吞噬。”

    “祂会吃掉我?”方飞望着山丘不寒而栗。

    “吞噬是形象的说法,准确来说是同化,就像蚌妖把沙子变成珍珠,盘古的元神也会把入侵的异物纳为己有。”

    “如果祂吞噬我,我也顺从祂吗?”

    “顺从是为了消除敌意,盘古会试探你,考验你,你不能抗拒祂,也不能融入祂,你得在顺从与融合之间保持平衡。如果做到这一点,那么你就能与盘古建立起一种联系,透过这种联系,你会获得土巨灵的力量。”

    “这太难了,”方飞小声说,“我能做到吗?”

    “大有可能!”

    “为什么?”

    “你是‘御神者’,御神的奥妙在于驾驭自我、守住本心。”

    “如果我失败了呢?”方飞忍不住问,天皓白耸了耸肩膀:“那你又能失去什么?”

    方飞明白老道师的意思。他置身地牢,失去自由,近有魔徒觊觎,生命岌岌可危,如果不能突破自我,早晚还是难逃一死。

    “天道师,”方飞想了想,“获得盘古的力量,就能阻止你说的浩劫吗?”

    “没那么容易,但这是重要的一步。”

    “好吧,”方飞走向“山丘”,“比起魔徒,我宁可被盘古吃掉。”

    “记住,”天皓白在他身后提醒,“不要试图对抗盘古,祂会把你碾得粉碎。”

    方飞心神恍惚,老道师的话落入耳朵,就像空洞悠远的回响。他越过流动的黄光,来到“山丘”之前,光滑的球面映照出他的影子,瘦长夸张,毫发毕显。方飞调匀呼吸,闭上双眼,集中神识,伸出右手按了上去。

    “山丘”出乎意料的柔软,如同陷空的流沙,传来一股惊人的吸力。方飞措手不及,向前一个趔趄,整个儿陷了进去。

    身子沉了一下,忽又停在空中,他睁开双眼,四周昏昏黄黄,仿佛陷入了一场凶猛的尘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那些黄乎乎的东西若说是光,触摸起来却像沙子,若说是沙,伸手捞去又一无所获。没有重量,不留痕迹,从方飞的指缝间溜走,就像时光一样无可挽回。

    昏黄中传来微妙的波动,一个庞然大物向他逼近。祂是如此巨大,甚至无法感知祂的边界,祂没有固定的形体,只是纯粹的神识,就像深海里的乌贼,伸出长满吸盘的触须,不慌不忙地缠住了男孩。

    方飞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敌意,流遍他的全身,试图挑起他的愤怒和恐惧。他想起天皓白的话,努力保持冷静,彻底开放自我,任由巨灵的神识进进出出。盘古试探无效,似乎有些困惑,祂停顿一会儿,微微动了一下,四周的黄光向里聚集,变得黏黏糊糊,就像湿透的沙子一样裹在方飞身上。

    方飞感受到一股异乎寻常的重量,就像满载的火车缓慢地碾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种痛苦难以想象,身体仿佛分裂成无数微小的碎片,附着在昏黄的光亮里,东飘西荡,散落各方。

    “凝!”方飞使出“御神”,碎裂的感觉消失了,身体恢复了常态,强大的重力再次出现,分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痛苦依然强烈,可是能够忍受。他的体内多了一些东西,让他变得软如流沙,可以跟随重力扭曲变化。

    方飞很快意识到,多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些黄光,那是盘古的元神,随着压力进入身体,让他的神识发生微妙的变化。方飞逆来顺受,反复扭曲,又不断复原,如同百炼精钢的宝剑,在煅烧和冷却之间来回切换。这样的情形不知道经历了多久,他的心灵通透起来,如同细长的手指,真切地触摸到盘古的神识,感受到巨灵的愤懑、迷茫和孤独,还有回归紫微的强烈渴望……

    一瞬间,方飞经历了亿万岁月,心中充满无尽的沧桑,沉重的压力缓慢退去,他的身体变得松弛而空虚。经过长久的束缚,一朝得到解脱,快慰难以形容,愉悦的感觉流遍全身,毛孔通透,飘飘欲仙,恨不得永远留在这儿,永远也不离开。

    “不!”方飞激灵一下,飘散的神识被拉扯回来,“我不能留在这儿。”

    “留下吧!”心底一个浑厚声音悠悠响起,“你属于我。”

    “不!”方飞固执地回应,“我不属于你。”

    “那你属于谁?”

    “我自己。”

    “你又是谁?”

    “苍龙方飞!”方飞飘浮起来,纵身向前突进,神识无尽延伸,突然触摸到元神的边界,他一口气冲了过去,黄光让开道路,黑暗扑面而来,伴随彻骨的寒冷,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呵!”方飞睁开双眼,挺身坐了起来,缠绕在身上的藤蔓纷纷断开。

    他醒过来了,他又回到了地牢。身子出奇的轻盈,超强的重力似乎消失了,就算没有御神,也能活动自如。或者真如“天皓白”所说,他获得了土巨灵的力量,呆在天狱星上,就如鱼儿活在水里。

    黑暗里传来叮叮叮急促响声,方飞应声看去,闪烁的火星照亮了两个模糊的人影,纠缠不清,难解难分,随着火星消失,影子也没入黑暗。

    方飞扯开藤蔓,挺身站起,中指向前弹出,手心亮起一团火焰,火光砰然暴涨,照亮了整座牢房,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胆欲裂——

    灵昭半跪在地,脖子以下千疮百孔,手臂不知去向,双腿齐膝消失,眼睛仅剩一只。她转动独眼,看见方飞,呆滞的面孔忽又生动起来,微微张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金刃的光芒一扫而过,她的脖子断成两截,下面的残躯委顿成泥,头颅还没滚落,就被皇师明抓在手里。

    “你一定做了个好梦,”魔徒看了看头颅,望着方飞微微狞笑,“你是我见过最能睡的家伙。”

    方飞瞪着女子的头颅,手脚冰冷,心中翻腾,涩声说道:“她怎么了?”

    “她尽力了,”皇师明咧了咧嘴,“为了等你醒来,她真是拼了老命。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呵,等我吃掉了你,再去拜访她不迟。”

    方飞胸中滚热,眼鼻一阵酸楚,他不知道两人搏斗了多久,可他能够想象,为了守护自己,灵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女道师把自身化为护盾,挡在男孩身前,承受漫无休止的打击,她那残破不堪的躯体就是明证——灵昭油尽灯枯,失去了控制息壤的能力。

    “可她还是白费力气,”皇师明舔了舔嘴唇,“老实说,我真想当着她的面把你活活吃掉。”

    “你真恶心。”方飞冷冷说道,“你就是屎坑里的蛆。”

    “骂得好,”皇师明收起笑容,声音变得冷酷,“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慢,吃掉你之前,我会撕开你的嘴巴,拔出你的舌头,缠在你的脖子上……”

    “得了吧,”方飞抖落藤蔓,“我会把你缠在母猪的屁股上,因为你只配吃猪屎。”

    皇师明哼了一声,把人头扔了过来。方飞闪身让过,扫眼一瞥,魔徒失去踪影。他的神识铺张开来,“神读”超速运行,息壤里的一切分毫不差地投映到他的脑海,男孩纵身一跳,躲开脚下的爪子,皇师明一抓落空,破土而出。

    “冰龙咆哮。”方飞退到墙角,右手向前,冰雹密集成阵,结成一条狂龙,无头无尾,力道万钧,疯狂冲向魔徒,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起!”皇师明一声断喝,身前息壤隆起,变成一堵矮墙,冰雹打在上面,笃笃笃陷入息壤。冰雹无休无止,息壤也不断生长,土墙越来越高,越积越厚,势如滚动的雪球,向着男孩碾压过来。

    方飞向左跳开,皇师明从他身后钻出,魔徒偷袭失败,半是困惑,半是懊恼,双臂一振,暴涨数倍,仿佛两条粗长的怪蟒,刷刷刷地缠向对方的脖子。

    方飞翻身向后,猛可背脊一震,撞在息壤墙上,,软软乎乎,弹性十足,不容他转念,息壤向内凹陷,从头到脚把他包裹起来。方飞如同茧里的蚕蛹,两眼漆黑,动弹不得,他的心拧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枝枝丫丫的影子,当即浑身抖动,发出一声大喝:“树王灵孢!”

    数十根树藤钻破息壤,簌簌簌抖颤不停,淡绿色的光团数不胜数、像是炸了锅的马蜂,一只不落地冲向魔徒。

    灵孢铺天盖地,皇师明躲闪不及,光团碰到息壤,立刻向里狠钻,生根发芽,瀑布似的向外喷涌。眨眼间,皇师明通身绿意盎然,每一寸息壤都被树藤挤满,木克土,树藤犹如吸血的虫豸,疯狂地汲走化身的元气。

    皇师明一下子慢了下来,歪歪扭扭的不成模样。他怪吼一声,身上金光迸闪,锐薄的刃片钻出体表,数以十计,疯狂转动,切中树藤,汁液横流。魔徒缓过气来,右手一抖,多了一根细长光亮的尖刺,挺身向前跨出,刺向方飞心口。

    笃,尖刺命中息壤,仿佛刺中钢板,皇师明不觉愣了一下,包裹方飞的息壤受他控制,金刺所过,本应纷纷让路,谁知道由软变硬,反而成了对方的铠甲。

    他心觉不妙,急要抽回金刺,不防许多藤蔓钻出息壤,八爪章鱼一样把他缠住,息壤里传来一声闷叫:“火魔千手。”

    火焰应声出现,顺着藤蔓向前涌进,呼啦啦暴涨十倍,扑到魔徒身上,把他团团裹住。

    牢房的温度骤然升高,皇师明变成一个火球,身上的金刃先后熔化,变成无法凝聚的光气,灵孢雨点一般洒落,无所畏惧地钻进大火,扎根息壤,疯狂生长。木生火,孢子燃烧,助长火势,火克金,金刃无法成形,不能摧毁树藤,木克土,树藤肆意生长,不断地抽走魔徒的活力——

    皇师明轻敌失算,落入恶性循环,裹在火里东倒西歪。他手舞足蹈,召来流水,试图浇灭烈火,可这一团火球不是寻常火焰,而是来自梦中火魔的千手之火,如同千手千足的怪物,斩断一手一脚,立马长出更多,浇灭一股火焰,就有更多的火焰涌现出来。

    藤蔓切开息壤,方飞破茧而出,他凝立不动,注目浴火的对手,双眼冷静得像是结冰的湖泊。火焰驯服地绕过他的身子,给他披上了一条辉煌灿烂的长袍。

    “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没有……”皇师明发出玻璃碎裂的激响,“你杀不了我……我还会回来……我会吃掉灵昭……你什么都做不了……”

    火球翻滚着钻进墙壁,隔着息壤,魔徒的声音仍在牢房里回荡:“我会带来她的人头……不是息壤……而是真正的人头……”

    “回来!”方飞扑到墙壁前,手指插进息壤,疯狂地刨开泥土,可他挖出多少,息壤就长出多少,刨了五分多种,墙壁平坦光滑,一点儿凹坑也没留下。

    方飞后退两步,颓然坐倒,捧着脑袋陷入绝望。

    灵孢在空气里游荡,就像飘浮的鬼火。搏斗结束了,寂静卷土重来,牢房落针可闻,就像一座瘆人的坟墓。

    天光照在脸上,吕品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脑子有些发懵。身上不疼不痒,他扯开囚衣一看,疮疤消失了,皮肉红润光滑,依稀可见蜕皮前的痕迹。

    “我的伤好了?”吕品抱头苦想,“难道我去过狱医室?”

    “吃饭了,”夸父的声音在外面轰响,“别磨蹭,都出来!”

    吕品点开“盥洗符”,匆匆抹了把脸,快步走出囚室,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在左,月亮在右,把紫微星夹在中间,一时间,茫茫宇宙中出现了三个光源,让人看着不胜迷乱。

    到了神殿,端着食物刚刚坐下,简真就凑了上来,瞪着小眼把他打量一番:“你还活着?”

    “什么意思?”懒鬼瞪他一眼,“我肯定活得比你长。”

    “得了吧,你早晚把自己害死。”

    “我干了什么?”吕品疑惑问道。

    “你就装吧,”简真扯开他的囚衣,往里面瞅了瞅,“恢复得不错,细皮嫩肉的,比昨天顺眼多了。”

    “昨天?”吕品更加迷惑,“我怕昨天又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我昨天怎么了?”大个儿怒气冲天,“你把我一个人丢到琼田,要不是组长大人,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他朝女犯的方向张望,冲着天素露出讨好的谄笑。

    “我把你一个人丢到琼田?”吕品瞪着简真,“你说什么鬼话?昨天去了琼田吗?”

    “你就装吧,”大个儿使劲翻起白眼,“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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