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道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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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天道魔道

    极乐塔里光影凌乱,塔面上呈现出宁柔然巨大的身影,高歌的女子艳光四射,在音乐的烘托下,哀怨的歌声在玉京的上空悠然飘荡:

    “……你已经离开,我还在这里。

    灵河一去不回,水声像情人的低语。

    云儿静静地离开,露出星星的眼睛。

    它看着我,也看着你,看着你的悲伤、还有我的泪滴……”

    极乐塔外的广场上,无缘进塔的歌迷疯狂地发出“流星符”,嘴里跟随女歌星哼唱这首《星星的眼睛》,五光十色的“流星”漫天飞舞,在夜空里留下绚烂的光痕,密层层纵横交错,宛然一张织锦,温柔地笼罩玉京。

    燕郢坐在小酒馆里,透过一扇窗户,注目沸腾的广场。人都去了极乐塔,酒馆里有些冷清,客人不过十个,有人喝酒抽烟,有人打屁聊天,还有人百无聊赖地玩着妖怪纸牌,不时发出可笑的争吵。

    燕郢收回目光,紧了紧衣襟,整个儿缩进座椅,举起手中的酒杯,其中的清酒映照出他变化之后的样子——浓密的胡须遮掩住清瘦的脸颊,双眉之间皱纹深刻,让他看上去老了十岁,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暗红发亮,如同烈火的余烬。

    他在等人,对方迟到了,但他并不焦急,因为还有歌声可听,他闭上眼睛,指尖轻柔地敲打桌面,倘若仔细观察,敲打的节奏精准地应和歌声:

    “风已经离开,云还在这里。

    时间一去不回,钟声像爱人的哭泣。

    宇宙拉下面纱,露出星星的眼睛。

    它看着云,也看着雨,看着云的流浪,还有雨的泪滴。

    我拥抱着星星,它在晚风中哭泣;

    我在亲吻它的眼睛,我把它的泪水抹去。

    回来吧我的爱人,别像星星一样哭泣……

    歌声如云彩一样悠悠飘散,巨大的欢呼声淹没了半个玉京。

    燕郢张开双眼,仿佛从梦中惊醒,有些怅然若失,掉头看向窗外。女歌星的巨大的面孔出现在极乐塔上,她已泪流满面,哽咽着向人群致敬。

    魔徒注视女子的面孔,缓缓闭上双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垂下头颅,额头碰到桌面,冰凉的感觉进入脑海,让他沸腾的思绪平静下来。

    酒馆忽然安静下来,有人在他对面坐下,魔徒昏沉抬头,愣了一下,醉意一扫而光。

    对面的男子清瘦憔悴,头发漆黑不羁,他把风衣脱下,露出精练合身的浅灰色套装。酒馆里每一个人都盯着他,极乐塔的喧嚣他们不屑一顾,可是灰衣的男子却夺走了所有人的神志。

    男子看了看燕郢,取过他的酒杯,信手斟满,一气喝光,皱着眉头说:“真难喝!”

    燕郢默不作声,眼珠机械地转动,从左往右扫过酒馆——酒客呆若木鸡,时间停了下来,他们都被奇异的力量锁住了。

    燕郢五指收紧,元神筑起长堤,抵御“天道镇魂”的冲击。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男子,冰冷的汗珠从后背无声地滑落。

    “申屠鹰呢?那个蠢货……”他在心里咕哝。

    “不要责怪申屠鹰,”男子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死者不应该受到谴责。”

    “你杀了他!”燕郢僵硬地开口,“什么时候?”

    “五天前,”男子顿了顿,“在谜山。”

    “你夺取了他的记忆?”

    “我也很意外,”男子的目光投向窗外,“没想到他的上线是你。”

    “恭喜,”魔徒木无表情,“你终于找到我了。”

    男子眯起双眼,望着他轻声说:“起初我也奇怪,你为什么约了申屠鹰在这儿见面?现在我明白了……”他看了看大屏幕上宁柔然的倩影,“你还爱着她吧?”

    “不,这儿人多,”燕郢眼神变冷,“茫茫人海是最好的掩护。”

    “不要急着辩解,”男子扬起食指,“辩解得越多就越在意。”

    “我什么也不在意。”燕郢扬起脸来,冷傲地看着对方。

    “哦,”男子身子前倾,“你在意你的母亲吗?”燕郢抿了抿嘴,声音又空又冷:“我干吗要回答你?”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男子苦涩地吐出一口气,“不管你变成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儿子。”

    燕郢坐在那里,眼睛纹丝不动,就像没有光泽的玻璃弹珠,过了片刻,他轻声说道:“你告诉燕眉我杀了她?”

    燕玄机拎起酒瓶,斟满“真难喝”的酒,喝了一口,托着酒杯轻轻摇晃:“我从没说过,她自个儿猜的。”

    “那么你呢?”燕郢定眼望着对方,“这些年你怎么想?”

    “后悔,”燕玄机握酒的手指出现不易觉察的颤抖,“那一天,我应该见面就杀了你。”

    “现在也不晚。”燕郢略微后仰,脸上挂着嘲讽。

    “我要杀你,你早死了,”燕玄机端详他一会儿,“你知道,这十多年来我为什么没来找你?”

    “不知道!” 魔徒答得干脆。

    “因为你妈妈!”

    “哦?”燕郢不动声色。

    “世人说我不参加星原之战是因为悲伤,对,我很悲伤,可我更多的是愤怒。我想杀光魔徒、摧毁魔道,可我办不到,你母亲去世之前,求我不要杀你……”燕玄机看着窗外,目光悠远惆怅,“她太天真了,总认为你投入魔道是受了天宗我的教唆,她一直相信你,在她的心里,你还是那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回头看向魔徒,流露自嘲的苦笑,“我没去星原,因为我害怕,如果遇上你,我一定忍不住杀掉你。当然,我也很想这么做,可这有违你母亲的遗愿。我心怀愧疚,所以杀不了你,愤怒、恐惧,愧疚……周而复始,就像一个漩涡,我陷在里面无法摆脱,只能躲在南溟岛上,任由世人嘲笑谩骂。在他们看来,天道者所向无敌,应该无所畏惧,可他们忘了,即便鸿蒙大神,也曾失去自己的儿子。”

    燕郢欲言又止,他转动眼珠,冷漠地扫过酒馆。

    “放心,”燕玄机冷淡说道:“他们看不见也听不到,今天是私人谈话。”

    “你应该留在南溟岛!”燕郢像在自言自语。

    “我离开南溟岛,只有一个理由。”

    “燕眉?”影魔哼了一声,“她自作自受。”

    “她是你妹妹。”燕玄机扬起眉毛。

    “我没有妹妹,”燕郢厌倦地看他一眼,“你想必忘了我是谁?”

    “你是朱雀燕郢,我唯一的儿子,”天道者喝下杯中苦酒,“永远都是,死了也是。”

    “天真!”燕郢冷笑。

    “天宗我在哪儿?”燕玄机直视魔徒,“带我去见他!”

    “他没空!”

    “我管他有没有空,我只想拿回象蛇元珠。”

    “你什么都拿不到,方飞和燕眉都会死,”燕郢语速加快,“你会在南溟岛孤独终老,变成一块可笑的石头,日日夜夜地望着大海。”

    啪,燕玄机一拍桌子,暗红色的瞳子宛如滴血,环绕的金边徐徐流转,像是死灰复燃的烈焰,正在熔化明亮的金环。

    燕郢的目光毫不退让,他遗传了父亲的瞳子,那是极其罕见的血统,源自火神朱明,叫做“朱雀阳燧”,这种眼睛明辨秋毫,一旦进入“熔金”状态,能够点燃所见的物体,灼瞎对手的眼睛。

    啪,桌上的酒杯出现细微的裂痕,裂痕不断延伸,顺着酒杯传到桌面,桌子四分五裂,裂痕继续延伸,绕过燕家父子,撕裂地板,扯开墙壁,分割柜台,劈开穹顶……很快蔓延到整座酒馆,乍一看,如同开片的瓷器,裂而不断,透着奇异的美感。

    直面相对的父子,瞳仁暗红褪去,尽被金色充满,盈盈流动,宛然欲滴,空气灼热难当,弥漫一股难闻的焦臭。

    砰,店门被人撞开了,闯进来几个少年男女,穿着奇装异服,脸上花里胡哨,起初嘻嘻哈哈,可是很快感觉不妙,他们收起笑声,惊恐地看着四周。

    波,酒杯炸裂,化为千百瓷片,略一停顿,射向四面八方。父子俩纹风不动,碎片从他们身边弹开,掠过僵直的酒客,射中门口一个男孩,他倒了下去,胸口绽开醒目的血花。

    少年来不及惨叫,酒馆已经爆炸,不止墙壁和屋顶,酒壶、杯盏、灯具、桌椅……屋里每一件东西都粉身碎骨,变成细小的碎片,嗖嗖嗖到处乱飞,力道十足,不下于横飞的子弹。别说酒客僵硬不动,就是行动如常,也无法轻易躲开。

    燕玄机一晃身,天道者消失了。飓风卷过四周,酒客侍者、少男少女,统统随风而起,猛地抛向远处,飞溅的碎屑被吹得七零八落,很快势能耗尽,丁零当啷散落一地。众人也摔了下来,落势轻柔,不觉疼痛,受伤的男孩挣扎坐起,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发现瓷片取了出来,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一丝细微的红痕,尚可证明刚才的凶险。

    忽然天光昏暗、喧嚣四起,男孩举目望去,一片黑气笼罩长空,千百道电光冲进黑云深处,状如灵蛇狂舞,黑云向下垂落,如同夜魔的血浆,顺着虚空向下流淌。

    燕玄机忙里偷闲,救下了酒馆里的所有人,顺手把他们的伤也一一治好。可是等他腾出手来,发现燕郢已经趁乱溜走。

    影魔呼吸之间,升到万米高空,魔羽衣当空飘摇,如鸟如蝶,隐去他的身形,融进如水夜色。

    换了别人,他也许可以脱身,可他的对手是燕玄机,天底下飞得最快的人。

    天道者一跺脚,平地蹿上夜空,脚下剑光喷薄,宛如受惊的彩虹在秋水间留下影子,这把飞剑是朱明的遗物,古今飞剑的翘楚,名叫“流景”,意即流动的时间。世上最快的东西莫过于时间,紫微最快的飞剑莫过于“流景”。

    魔徒里面,燕郢的飞行速度无人能及,可是比起“流景”却差了不少,霎时虹影缥缈、剑啸如雷,燕玄机身影恍惚,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燕郢刹住去势,身形从黑暗里浮现,他的隐身法只对普通人有用,落到燕玄机眼里,清清楚楚,昭如日月。

    天道者也停了下来,姿态随随便便,气势平平常常,可是往那儿一站,便让魔徒感觉无路可逃。

    燕玄机望着儿子,无数念头从脑海里呼啸而过……还记得他抱着新生的婴儿,哼唱催眠的小调;还记得他拉着男孩的小手,骄傲地走过玉京的长街;还记得他在天试院外焦急地等候,直到看见儿子的名字出现在青榜的榜首;还记得他和清俊的少年在南溟岛的海边漫步,仰望无垠的星空,探讨宇宙的奥妙……记忆定格在燕郢入魔后的第一次相见,他无法相信眼前的黑衣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脸色苍白可怕,他的双眼冷如死灰,当他说话的时候,发出能让天地崩塌的声音。

    “你最好让开!”燕郢抽出毛笔。

    “霞影吗?”天道者望着那笔喃喃说道,“它是我亲自打造的,笔杆是无情海的玉树,笔斗是归墟的霞石,笔头是黄鵷的羽毛,我一手把它交给你,教你写出了人生中第一道符咒……”

    “废话!”燕郢笔势一抖,上百道“羲和惊爆符”钻出笔尖,第一道还没爆炸,最后一道已经写完,火光洒满夜空,如同天神落下的棋子,无所不在,无所不及——他的笔速登峰造极,几乎踏入了天道者的境地。

    燕玄机不慌不忙,抽出笔来轻轻一挥,漫天的火光消失不见,能够摧毁数十栋大楼的符咒被他一笔勾销。

    影魔急往后退,耳边传来天道者清冷的声音,那是许多繁复微妙的咒语,字与字无尽重叠,嗡嗡嗡连成一气,无数符咒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声惊雷:“焚!”

    燕郢眼前亮起了一轮太阳,巨大的火球滚滚碾来,就像鸿蒙的战车,离开北斗神宫,不可阻挡地驶入凡尘。

    燕郢一面后退,一面挥笔,数不清的符光冲向火球,激起繁密震耳的爆响。火球仿佛激怒,扭曲变形,猝然爆裂,冲出九条火龙,摇头摆尾,齐声啸吼,分从四面八方把他围住,修长的龙身前后相连、左右纠缠、密不透风、无尽循环,化为一座熊熊燃烧的囚笼,横在玉京的上空,把繁华的都市照得有如白昼。

    神火九龙锁!燕玄机的天道秘术,融合符咒与化身,强大的神识注入每一朵火花,每一条火龙都拥有生命,它们从浩茫宇宙汲取大能,拥有近乎无穷的威力。

    燕郢困在锁里,左冲右突,符咒发了无数,全都消失火龙的咆哮中。火焰跟随飓风,绕着他高速旋转,酷烈的高温熔金化石,燕郢身在其中,俨然置身太古烘炉。

    “黄泉鬼影!”魔徒一声锐叫,笔尖涌出黑茫茫的浓雾,环绕四周,翻涌起伏,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隐隐约约,恍恍惚惚,看上去就像是他在火焰上的投影,英挺瘦长,风姿卓然。

    “散!”燕郢笔尖一抖,阴影倏忽迸散,体格变小但数目增多,从百到千,从千到万,数不胜数,黏黏糊糊,到处横冲直撞,所过火势萎缩。奔跑中不断分化出新的阴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无穷,体格越来越小,数量越来越多,叽叽喳喳,声如鬼哭,上蹿下跳,快过飞鸟,密密麻麻地挤满每一寸空间,仿佛黑色的狂潮,贪婪地吞没明亮的火焰。

    黄泉鬼影,顾名思义,土中藏水,水化身和土化身融合分身术,经过神妙的融合,突破道术的桎梏,化身千万,鬼影憧憧。燕郢的神识注入其间,每一个鬼影都拥有他的意志,显现他的轮廓,如同他的影子铺满这天这地。

    “鬼影”介于有无之间,不是土,也不是水,看上去更像冰冷的沼泽,打起来却又一片空无,可是一旦扑到身上,立马粘稠无比、难以摆脱,剧毒的液体腐蚀万物,眨眼之间就能吞噬一条巨龙。

    道魔战争中,“黄泉鬼影”所过之处,道者尸骨无存,“影魔”的恶名从此传遍紫微,让人闻风丧胆。

    火龙呼呼怒号,火势急剧萎缩,嗤啦,“囚笼”裂开一道缝隙,鬼影破困而出,黑漆漆掀起滔天巨浪,把燕郢托到风口浪尖,起伏汹涌,纵横奔流,啾啾啾的鬼叫声连成一片,数不清的影子疯狂流蹿,连蹦带跳地冲向空中围观的人群。

    人们发现不妙,已经大祸临头,七八个男女卷入了黑潮,血肉顷刻溶化,变成浓腻的黑水。剩下的看客魂飞魄散,掉头就跑,可是飞行的速度远远不够,啾啾啾的鬼叫如在耳边,翻涌的黑潮就像众人的影子,摆不脱,甩不掉,猛然向上一扬,数不清的鬼影高高跳起,化为一排巨浪,恶狠狠拍向人群。

    “雷应八极!”燕玄机的声音势如一阵长风,豁啦啦,一道闪电撕裂天穹,粗粗长长,像是天神的巨剑,带着磅礴大能刺入黑潮,电光四散游走,无情地切开了奔腾的鬼影。

    如同恶魔蛋糕,黑潮剧烈抽搐,发出可怕的尖叫,它不甘心地放过人群,掉过头来冲击电光,黑暗和光明迎头相撞,激起一阵繁密刺耳的异响。

    人群惊魂甫定,可是难耐好奇,飞到远处继续围观。电光占了上风,黑潮正在萎缩,电光在黑潮里恣意的穿梭,就像一群翻腾出没的白色蛟龙。

    仔细看来,那不是普通的电光,而是许多光闪闪的人物,个个须眉毕露,五官清晰可见,披着齐整的套装,正是燕玄机的化身。

    一个“燕玄机”对上一个鬼影,化身苍白激烈的光剑,刺穿了黑乎乎的怪影,也切断了燕郢神识。鬼叫响个不停,鬼影烟消云散

    燕郢的处境比鬼影更糟,燕玄机的符咒有如暴雨倾落,写符的速度匪夷所思,符光笼罩魔徒,势如星空崩裂。

    魔徒一面写符反击,一面飞身后退,掠过一栋高楼,笔势横扫过去,“象蛇斩月符”如同死神的巨镰,大片的金光把楼房拦腰切断。楼里的道者就像炸了窝的蜜蜂,争先恐后地钻出楼房,哭着喊着到处逃窜。

    “移!”燕郢写出“移山填海符”,扯住半栋楼房,大力掷向父亲。

    燕玄机不躲不闪,浑身电光暴涨,整个儿极速旋转,闪电注入飓风,化为光闪闪的钻头,伴随一声惊雷,迎头撞上断楼。

    楼房粉身碎骨,残骸裹入飓风,密密层层,重重叠叠,结成一根苍黑色的风柱,凝聚闪电和火焰,向着燕郢挤压过去。

    “来!”燕郢笔指高天,残存的鬼影聚到身边,围绕魔徒疯狂地奔跑,啾啾啾连成一片,化为一个深邃的漩涡,仿佛魔鬼的巨口,发出低沉恐怖的吼叫。

    风柱钻进了漩涡,混乱主宰了一切,撞击、摩擦、撕扯,挤压,大块的物质变成细碎的微尘,数百声的爆响同时发生,紧紧挤在一块儿,压缩成一声长无可长的轰鸣。

    风柱消耗殆尽,漩涡失去了动力,死斗的父子图穷匕见,双方的面容从浮尘中涌现,金色的瞳仁就像茫茫夜海上飘浮的渔火。

    “太阴蚀日!”燕郢发出“阴蚀符”,撞上燕玄机的圆光,嗤的弹到一边。

    “凝光破影!”天道者笔势一收,“圆光符”光流影散,“神剑符”吐出笔尖,两道符咒转换得天衣无缝、嗡的一声,火红色的剑芒切开灰尘,刺穿鬼影,悄无声息地钻进燕郢的左胸。

    两道人影擦身而过,血花凌空绽放,燕郢一个踉跄向下栽落,就像一片落叶,连打了两个旋儿,速度加快,直扑地面,砰地一声摔得结结实实。

    他捂着胸口,试图堵住伤口,可是根本白费力气。“神剑符”不仅刺穿了肉身,也在他的元神上添了一个窟窿——血肉之伤尚可忍耐,元神之伤任何人也无法承受。

    燕郢吸一口气,伤口嘶嘶冒血,他微微咬牙,想要挣扎起来。不想四肢剧痛,手腕、脚踝多了几道锁链,金白耀眼,深入地下,穿过他的血肉,活生生把他钉在地上。

    燕玄机飘落下来,锁链随着他的笔尖缓慢地滑动,燕郢脸上的肌肉也因为痛苦而剧烈抽搐。

    “燕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清亮圆润,沁人心脾。

    魔徒转过眼珠,看向不远处的女子。宁柔然穿着演出的盛装,通身上下珠玉琳琅,长长的礼裙散落在地,她的双眼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碎。

    两人一别十年,再一次相见却是这样的景象,望着朝思暮想的男子,宁柔然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海啸,愤怒、怜悯、忧伤、迷茫,怨与悲,爱与恨……数不清的情绪汹涌直上,湮没了她神志,把她拖进痛苦的漩涡,无尽空转,不由自主,世界化为乌有,忘了身在何处。

    “滚开!”燕郢的声音让宁柔然如坠冰窟,男子的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停留,他徐徐扫向四周,但见人们围了上来,手里捏着符笔,眼里充满狂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必定把他碎尸万段。

    “原来如此,”宁柔然浑身一空,某样东西被轻轻地抽走了,所有情感都化为苦涩,“他已经把我忘了。”

    “再问你一句,”燕玄机直视魔徒,“天宗我在哪儿?”燕郢低下头,轻声说道:“真可惜。”

    “可惜什么?”

    “就差一点儿。”影魔怅然地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天道者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对方。

    “差一点儿,”燕郢嘲讽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差一点儿你就杀死我了。”

    燕玄机的眼角抽动一下,瘦削的脸庞变得铁青,他沉默一下,徐徐说道:“这就是你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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