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宰相不好色
第14章 宰相不好色 (第3/3页)
一派家居的融融乐乐气氛。
张廷玉被眼前的氛围感染了,他突然想起皇上兴之所致颁给他的圣旨,脑袋里猛一亮堂:一定是颁给夫人和紫桐的,皇帝动笔前不还问过小妾叫什么名字吗?对,一定是这样。他一脚踏进二门便扯着嗓子大叫:
“圣旨到——”
夫人王氏生在书香世家,父亲王士祯在朝为官,自然见惯此种场面,闻听圣旨到便立即将鸿儿交给奶妈,率先跪在硪卵石铺花的地面上,连连磕头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桐和三个小家伙,却站在那儿发愣。紫桐心里想的是,平日圣旨到,跪在地上接旨的是老爷,现在老爷站在那儿干什么?
张廷玉叫了一声:
“紫桐,还不跪下接旨!”
紫桐却说:
“该跪下的是您呀,老爷!”
“跪下!”张廷玉一板正经地喊。
“好吧,要跪就跪!”紫桐拉着若霭、若澄、若渟全跪下了,几个笑闹着的丫环也跪伏一旁。
这时,张廷玉才展开圣旨,一字一句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书房大臣、大学士张廷玉,治家严谨。如夫
人王氏相夫教子,温良贤淑可称表率,其妾紫桐善解人意,妻妾和睦,
家室温馨,特敕封张王氏为二品夫人,承续三代。封张氏紫桐为三品淑
人,承续二代。
钦此
念完了圣旨,张廷玉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不相信似地又重复着看了一遍圣旨:夫人王氏被圣上封为二品夫人尤可说,就连纳妾不到一年的紫桐也封了三品淑人?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信不过自己的嘴巴。明明这都是圣旨上写着的,由他的嘴念出了的。皇恩浩荡,竟如此沐浴到他的家人,他感激泪淋……
耳边听到夫人王氏一遍又一遍大呼:
“叩谢皇上隆恩,臣妇恭祝皇上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不见紫桐谢恩,张廷玉猛省过来,正色道:
“紫桐,还不谢浩浩皇恩!”
“老爷,您搞错了!”紫桐跪直了身子,笑得那杨柳细腰前俯后摆,左晃右摇地道,“皇上跟您开了个玩笑,把您当成了太监,是不是?”
“把老爷当成了太监?”张廷玉一愣。
“正是!”
“此话怎说?”
“平日来府上传圣旨,都是老太监李德全是不是?”
“是呀。”张廷玉似有省悟。
“今天皇上为何要您自传圣旨?是宫里派不出太监了?当然不是……”紫桐笑得格格喘不过气来,“他为什么要您,要您……哈哈哈……”
“他把我当成了太监?”
“皇上的玩笑是——要您今后在夫人面前,像太监一样老老实实,言听计从……哈哈哈……”
二品夫人王氏也跪在那儿抿嘴闷笑,她也领会这的确是圣上开的玩笑了。历朝历代都由内务府太监传旨,哪有让一个当朝宰相捧着一轴圣旨上门的。
张廷玉也在心里嘿嘿嘿发笑,难怪皇上吩咐要他回家后再检阅圣旨,而且皇上从拟旨,卷起黄绢打发他走,那么诡谲,那么匆匆,显然是康熙给他开了个十分友善、知心的玩笑了。换了个生分一点的臣子,哪怕就是他的亲皇子,他也是不会开如此有违“老祖宗规矩”的玩笑的。一种天高地阔的君臣之爱,一种绵绵海深的知遇之恩,使张廷玉不能自己。他突然擦了擦溢出的热泪,冲紫桐和夫人大声言道:
“当今圣上不把下臣当外人,跟微臣开此善意玩笑,尔等从今往后教子教孙,要牢记浩荡皇恩,修身齐家,相夫教子,支持微臣宵食旰兮,在朝廷为皇上效力。王氏二品夫人、紫桐三品淑人,还不快快接旨!”
王氏和紫桐都伸出了手,一起接过圣旨。紫桐轻轻揩却笑出的泪水,把圣旨卷了起来,**地随夫人一道,再次跪拜称颂:
“谢万岁隆恩!谢万岁隆恩……”
接过圣旨,夫妻、父子和家人,一道回到花厅。张廷玉坐下,丫环们侍候他净过手脸,刚端起一杯热茶,就听厅外闹哄哄的。原来府邸五十多名总管、家仆、佣人、丫头,都听到了喜讯儿,既然夫人封了二品夫人、二奶奶封了三品淑人,这是天大的喜事,他们齐刷刷跪在二品夫人和三品淑人跟前,又拜又贺,就为的讨赏。
“老爷功德,夫人贤慧,洪福齐天;二奶奶心好,也有了好报,奴才们祝二品夫人、三品淑人慈怀永驻,老爷一家和睦,万事遂意!”
“都起来吧,起来吧!”王氏夫人满脸带笑地说,“这一大家子料理理得这么好,都有你们一份功劳。她二奶奶——去……”
紫桐打断说:
“夫人,您还是叫我紫桐吧,这‘二奶奶’听来多别扭。”她又转对众人,“就是你们,当初叫我什么就还是叫什么吧。不要什么几品几品的叫‘淑人’,好不好?紫桐拜托了!”
“你呀,就别搅和了。”夫人说,“去,打开我的粉妆箱,下层靠里,麂皮囊里有几十两银子,还是父母给四个小外孙洗三朝送的礼金,都拿了来赏给他们。”
“夫人,”紫桐犹豫着,欲走又回,“还是拿我那几十两私房钱吧。”
“别啰嗦了,快去!”
紫桐刚走,老车夫从长袍褂口袋里摸摸索索,提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布袋子,提着掂了掂,上前一步,交给王氏夫人,又啰嗦着说开了:
“女主子,奴才知道您手紧,日子过得不容易。可老爷那辆马车,的确是要换一两匹马了。其中有一匹又瘦又丑,连夜料都不肯吃。一十六条马腿,瘸了四条,要是把老爷颠下车来,奴才可没法交代……这是老奴的积蓄,您都拿去,再凑合点钱,好歹买一两匹好马。”
夫人泪盈满眶地推辞着说:
“不行不行,怎么能收你老人家的钱?”
紫桐风风火火提着麂皮袋子来了,正要给家人分银子,所有家人又都跪了下去,不约而同地说:
“夫人、淑人,赏银先存您手上,给老爷买马吧!”
“是呀,先买马!”
“什么时候有了银子,再赏不迟。”
张廷玉两袖清风,治家严谨,却落得在下人面前如此尴尬,他一脸愧色地把老老少少家人一个一个扶了起来,边扶边说:
“各位起来,起来,赏银都拿去!老车官你也不必把积蓄拿出来了。老爷我有了买马的银子!”
“老爷,”紫桐一笑,“什么时候您也收了人家的冰敬、炭敬不成?”
王夫人也以似信非信的目光瞅着他。
“不是不是,”张廷玉振振有词地道,“在江宁,皇上恩赐父亲一千两白金,父母在乡下粗茶淡饭,哪里花得了那么多银钱?他叹惜儿子们各家各户在京,怕生活上过于拮据,就给每个儿子平分了各二百两,是,二百两,老爷买马不就有钱了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但心里仍是底气不足。因为父亲给他的二百两白金,是因为孙子日渐长大,要他为三个小家伙延请一名教席。现在他把钱花了,教席请不成,就只能辛苦自己了。每天下值,晚上教儿子两个钟头。
这些,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夫人、淑人和家人,见老爷有了钱,也就乐得皆大欢喜。
可是,没想到,康熙四十六年随驾皇上南巡阅河,在江宁曹寅廨署再一次见到父亲时,年届七十的父亲身体已大不如前了。那次,康熙为了显露他文韬武略的赫赫功绩和老当益壮的体魄,在长江的大风大浪里,射杀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江豚,一时振奋朝野,传为佳话。
然而,七十岁的父亲,已经无力陪侍皇上去再作太湖、杭州之游了。在江宁拜别父亲时,心里空落落的,他仿佛有某种预感,预感到在生之日父子很难再聚首慰情了。他嘱咐陪同父亲来的家人,早早送父亲回乡。
果然,此次康熙帝南巡回銮,张廷玉回到家,就听刚从桐城探亲回来的小弟廷瑑说,父亲已身染小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