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2/3页)

 “奴才是说主子若派小德子去采访,定有所获,说不定就能访到女闾三百。”

    “噢,小德子,”乾隆觉得小家伙倒是有趣,“你能当一名采访使吗?”

    “能。”

    “准旨。”

    乾隆知道这张德子必有所见,故请行,立刻便委他做采访使,广觅女闾三百的遗迹。

    张德子奉命,乘一条钦命小雕花楼船,飞也似朝前去了。到达济南,访遍城乡闾巷,过了不多日,收罗了许多齐鲁美女前来,却不敢冒昧进奉,恐遭严斥。

    这天,乾隆的御船队列,艨艨艟艟,首尾相接,浩浩荡荡来到济南地面。斯时细雨轻烟,波纹如织。山东巡抚阿里衮、布政使刘康领济南府、道、州、县官员,列队跪在码头上等候皇帝御驾到来。那些大员虽有罗伞华盖,这阵一律撤去,宁愿跪伏在毛毛细雨中,让雨水舔湿袍服顶戴,以向皇上表示忠诚之心。

    高无庸站御船船头上大声宣旨道:

    “万岁有旨,宣山东巡抚、提督,济南府、道五品以上官员上御舱陛见皇上!”

    “臣等接旨!”

    码头上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响过,就见黑压压跪着的人群蠕动了一下,那些五品以上官员在阿里衮、刘康率领下,躬身曲背鹅行鸭步,走下码头走过跳板,来到乾隆巍然坐着的御舱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伏叩首。

    “噢,都平身吧。”乾隆朝跪着的地方疆吏,一一扫了一眼,摆手道。

    “谢万岁!”

    “阿里衮呀,”乾隆只认识山东巡抚阿里衮、布政使刘康。其他官员,有的在保和殿胪传或外放时也许见过一面,但印象全无了,“阿里衮,山东近两年如何?”

    “托万岁爷洪福,这两年山东地面安靖,百业还算兴旺,百姓安居乐业……”

    “什么安居乐业?”乾隆不悦地道,“去年六月,朝廷曾赈山东安丘等二县饥荒;七月,山东历城等二十州县卫冰雹被灾。山东、福建、山西曾迭出挟制官长之狱,去年朕曾传谕:‘顽民聚众,干犯刑章,不得不引为己过。各督抚其谆切化导,使愚民知敬畏官长,服从教令。’你还记得这道谕旨吗?”

    “记得,记得。”阿里衮已是满头大汗。

    “乾隆十年,朕明诏天下,普免全国钱粮。”乾隆目光炯炯地盯着阿里衮,突然问道,“朕那道明诏谕旨,你们谁还能背给朕听听?”

    众臣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低下了头。最后刘康往前一步,昂首背诵道:

    朕临御天下,十年于兹。抚育蒸黎,躬行俭约,

    薄赋轻徭,孜孜保治,不敢稍有暇逸。今寰宇敉

    宁,左藏有余,持盈保泰,莫先足民。天下之财

    ,止有此数,不聚于上,即散于下。我皇祖在位

    六十一年,蠲租赐复之诏,史不绝书,普免天下

    钱粮一次。我皇考无日不下减赋宽征之令,如甘

    肃一省,正赋全行豁免者十有余年。朕以继志述

    事之心,际重熙累洽之后,欲使海澨山陬,俱沾

    大泽,为是特颁谕旨,丙寅年直省应征钱粮,其

    通蠲之。

    “噢,刘康,你是用心之人。”乾隆连连点头,“好吧,好自为之,道乏吧。”

    众臣唯唯而出。

    乾隆见山东地方官员走下御船,缓缓过太后凤舸请过安,已近黄昏。独坐楼船之上,对景若有所思。

    早在岸上等候的张德子,见皇帝在楼船上出神,左右无人,遂走上御船,前来复命道:

    “万岁,小德子回来复命了。”

    “噢?”乾隆若有所思地问,“采访有获?”

    “有。”

    乾隆迫不及待四顾张望,问:

    “在哪?”

    张德子站立在船舷的外面,遥指着人烟稠密的济南市井,悄声奏道:

    “如今的女闾三百就在此处,皇上要访问遗迹,正当在此间搜求。”

    一语未毕,太监高无庸笑嘻嘻进来禀报:

    “主子,龙御已抵济南。”

    “好,好!”乾隆喜形于色地搓着手道。

    “主子,要不要去老佛爷处请安?”

    “你先去侍候着吧,就说朕晚些便去。”乾隆把高无庸打发走后,转对张德子道:

    “今日朕躬暇豫,此间风景又极清幽,不可无风流雅事以作点缀。况且采风问俗,正应直接求之民间,尔适才所说,可以参考的地方,难道就在此处么?”

    张德子连声道:

    “是,正是!”

    乾隆喜出望外地问:

    “你可曾将人才收罗前来?”

    张德子又连声称是,乾隆还欲追问,只听得左岸车声辘辘,从岸上一直推入御舟。

    乾隆凝眸注视,只见宝马香车,载着许多美人,朱颜绿鬓,盘态极妍,都是二八姝丽。或持筝,或挟瑟,或抱琵琶,或携箫管。妍娟绰约,燕瘦环肥,宛如一片彩霞虹云,因风吹来,一朵朵落在御舟里面。

    乾隆如入山**上,应接不暇。小德子将这些美人引到御前,一一唱名,约有四五十人尽皆俯伏座下,听候旨意。乾隆命她们席地而坐,循环奏技。

    众美人领了皇上旨意,各献所长。一时之间,丝竹声起,拨捻搓抹,急如风雨,缓如流萤。真个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虽大罗天上的霓裳羽衣曲,也不过如此。

    奏技之后,又复列队起舞,轻袂长袖,华采若英,流炬辉映,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令人不可逼视。乾隆心醉神迷,一边饮酒,一边听美女边舞边唱:

    燕燕轻盈,

    莺莺娇软,

    分明又向华胥见。

    夜长争得薄情知?

    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

    别时针线,

    离魂暗逐郎行远。

    准南皓月冷千山,

    冥冥归去无人管。

    “好,好。”乾隆连进数觥,已有醉意,便命张德子把那个最让人着迷的二八娇娥唤来,乾隆搂在怀中,一边让她劝酒,一边听她再唱:

    攀出墙朵朵花,

    折临路枝枝柳。

    花攀红蕊嫩,

    折柳翠条柔。

    浪子风流,

    凭着我折柳攀花手,

    直煞得花残柳败休。

    半生来弄柳拈花,

    一世里眠花卧柳。

    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

    盖世界浪子班头。

    愿朱颜不改常依旧,

    花中消遣,

    酒内忘忧,

    分茶,撷竹,

    打马,藏阄,

    通五音六律滑熟,

    甚闲愁到我心头。

    乾隆浑身酥软,舒服得嘴里直哼哼。张德子知道时候已到,功夫已深,让小太监取出金帛,分赏了美人。然后来到乾隆爷跟前,小声密奏道:

    “这一班人都是夜度娘,只要有金钱给她,任凭主子如何,都是可以的。如今皇上垂恩,叨沾雨露,真乃是三生之幸,但听皇上选择,不知谁人有福,获侍至尊。”

    乾隆眯缝着的醉眼,色迷迷地努力睁了睁,环顾几十个美女,细细选择,取中了丰容盛貌,态度不凡的,共有六人。其余悉命送回。

    乾隆此时趁着酒兴,倚翠偎红,同入宝帐,真个是浪如狂蝶花间舞,癫如痴蜂采蜜入蕊还,但闻御舱淫声冲天起,又见骚影翻滚彻夜酣,花气浓如酒,肉香弥九天。风流天子,占尽人间春色。

    一连数日,船泊锚定。皇帝不见臣子,不理朝政,也不去太后船上请安。当时,坐守京城的鄂尔泰、张廷玉六百里急递过来,有关福建瓯宁会匪作乱的折子、奏请直隶山东被灾请免赋额的折子,都置之脑后,在黄匣子里没有打开。日日歌舞淫乐,夜夜与“女闾三百”作巫山云雨鱼水之欢。当时所畏避的,只有太后,除了太后,便一无所忌了。所以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舟中狎妓,绝不避人,独独的瞒过太后。

    那左右内侍,满汉诸臣,莫不知道这个秘密。日子长了,渐渐传入皇后耳内。初时,富察氏皇后还不深信,亲至船外,仔细地探察,知是实在,不觉骇异不已。回到船中,夜不能成寐,子夜起坐,意欲修一道极恳切极悲痛的表章,谏阻乾隆,希望他翻然悔悟。

    皇后拿定了主意,即命宫女铺绢碾墨,就着宫灯,濡笔在黄绢上直书。富察氏皇后从小饱读诗书,本来才思敏捷,行文如流水。一道苦谏的奏疏写成,遥听御舟歌舞之声还是连绵不断,掩面痛心疾首,流泪不止。

    直到寅夜,方听御船之旁,人散马嘶,喧哗之声渐渐隐退。皇后只道那些妓女已经散去,便探身船艄,向着御舟眺视。忽见灯光璀璨,高悬颠桅,皇后瞧见了红色的宫灯,心中更加伤感,失声饮泣道:

    “纵欲败度,一至于此,真是不可救药了。”

    原来清代成例,皇上凡有所幸,其上必悬红灯。如今虽是荏水程,内侍诸总管,仍旧依着旧典,悬挂红灯,作为标识。

    皇后悲痛之余,哪里还能忍耐。擦干泪水,稍稍理了理夜妆,奋然跃起,呼唤太监,叫他引道,前往御舟,谏阻其事。

    太监闻言,连忙阻挡道:

    “此时已交四鼓,皇上安寝久矣,娘娘贸然前去,必不见纳。况且奴婢昨日听说,皇上曾经面奏太后,说娘娘违抗旨意,强欲南来,祗应该在船中侍奉太后,不得轻入御舟。且言圣祖南巡,成例如此,太后已准其奏。娘娘若擅往御舟,非但触怒皇上,且恐另有变故,倘有章奏,可于明日遣奴婢前往,万勿亲支,致蹈不测之祸。”

    皇后默然良久,指着御舟红灯问道:

    “皇上半途之中,并无妃嫔侍候,所幸者究属何人,尔可从实讲来?”

    太监回禀道:

    “娘娘,奴才也不甚明白。听说是济南地方留宿待客的‘女闾三百’ ……”

    “什么‘女闾三百’?”

    “奴才也不太清楚。听说是皇上遣小太监奉旨搜求来的。古来君王为云为雨,高唐入梦,都有风流艳事传之后世,娘娘不必介介于怀。”

    皇后长叹道:

    “你们不解此中深意,只疑我的举动,出于妒忌。实是不知我心。我与皇上十二岁成婚,恩爱深沉。皇上承继大统,夙具聪睿之资,天下想望太平,称颂圣明。如今皇上耽于声色,比较隋炀帝的迷楼,明武帝的豹房,犹有过无及。长此以往,大清百年基业,势必倾覆。我富察氏贵位椒房,谊关休戚,何能坐视皇上?”

    “娘娘说的是。”

    “皇上若能听信我的言语,原是社稷之福,宗庙朝廷之幸,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