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世事难料无米炊

    第七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世事难料无米炊 (第3/3页)

微醉的神态。

    在他的眼里,天空正孕育着暴雨的浓云,浮云欺须改变如苍狗,愁云四布像一个阴郁者那样愁眉不展。那一大片云就像是用旧了的破棉絮挂在渐渐灰暗的天空,浮云的破缝,如被拉开的帷幕,越来越大。片刻,茫茫云海又仿佛是静止的,凝固的,像万古荒原,使人产生恐怖感,像一群专事毁灭的精灵。忽然,它又以飞驰倾压的速度,使人看了就要头晕欲倒,乌云一团一团地像疯狂的狮子,大气被墨色的云笼罩着,锯齿形的闪电暴怒地割裂开乌云,在阴沉的黑暗中闪射着刺眼的光亮。一时间,满天的黑云像妖魔一般在空中奔跑,瞬间又活像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龟,慢吞吞地向前爬行。雨前的乌云很浓,很重,没有一丝风,空气凝结了,整个天空像要塌下来。

    予辉彻夜无眠。

    戈瑶生日的那天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我为予辉直面依宁,“你对予辉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毫不遮掩他们俩前一阶段的腻糊。

    “挺好啊,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依宁含糊其词的歉意:“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了,让你们误会了?那我表示抱歉。”

    她的心态很平静,这到让我茫然了,不知所措。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角看书的予辉,心想,你怎么也这么心大,还不主动过来跟依宁说话。依宁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便大方地走到予辉跟前若无其事的问:“看的是什么书,这么聚精会神?”。

    “啊,”予辉这才抬起头跟她打招呼,“桌上有一本《圣经》随便翻翻。”

    我不忍心看到他们像一对巧遇的失恋者若无其事的装腔作势,又没话找话难堪的样子,便转移了视线。

    第二件事,我发现贞贞和张释的感情越走越近,越来越不背人了,两个人在沙发上你推我搡,又说又笑,毫无顾忌,就是给戈瑶的生日礼物盒子上签的名也是两个人的。

    第三件事,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有些细节绝逃不出我的眼晴,我可不是没有思想的傻子。天昊带着对依宁充满了羡慕的眼神,竟然去打断依宁和予辉的聊天,虽然是凑巧调剂了有些磨磨唧唧的气氛,可是,他冒然出现在人家中间就有点不仗义了。另外,还表现在他对尚文浩的态度上,那叫一个屁颠屁颠的,我越看越别扭,李天昊啊李天昊,你怎么能把戈瑶放一边,去跟别人后面摇尾乞怜呢?

    我是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找戈瑶去聊侃,拿出我看家的本领,给她讲笑话,逗得她捂着嘴笑个不停,我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引起全屋人的注意,误解我们俩在打情骂俏,给天昊看!结果事与愿违,予辉走开了,去厨房给苏美和她妈妈帮下手,天昊却和依宁聊的起劲,连尚文浩、戴俊臣都看不惯了,成心过去跟着搅和。

    也就是这一天,我豁然觉得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开始,有个结束。即便是结果不好,那一定也是没把开头做踏实。做数学题时候就是这样,面对画布时是这样,处理感情也是如此。

    这之后,大家按部就班,各自安好,不在详述。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大约多半年的时间吧,就要高考了。依照我的心愿,是想报一个比较偏的门类,比如珠宝鉴定什么的,都是很好的出路。实际是因为我和予辉的差距太大,总不能他考上重点大学,我也要冒死填上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志愿吧?所以,我早就做了不在一起上学的打算。但也可巧,由于画家范世辉老师与我家接触愈来愈频繁的原因,让予辉对今后的专业取向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本来是可以念重点的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投靠了艺术。这下,我也是跟着又吃了回甜头,一并决定考美术学院,这样一来,难度就小多了。因为,要知道考艺术类,就算是中央美院这样全国知名的大学,数理化的分数线也是比较低的。我生平最头疼的就是算啊算的,到最后莫不是一个小数点或是什么顶不起眼的地方出了错,不管你费了多久的工夫,结果也是白搭,这根本不符合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原则嘛。所以,免除了这一块心病,也就促使我有了和文学、地理、历史和政治课程玩命的决心。在专业方面,有范老爷子走动,指点,加上我和予辉一直没有荒废笔上功夫,也算是十拿九稳了。应该说值得庆幸吧,但唯一困扰我们方家的是,家境的每况愈下,使得我们交纳学费都成了极大的问题。美术学院每人每个学期要收上万元学费,显然还不包括平时必需的笔墨纸砚等材料费用,以及吃住等学杂费。若要只是一个孩子也就罢了,我也非跟着哥哥出来凑热闹,这就难办了。向双方老人们张口,那决不是父母的作风,他们是宁可去街上练摊,也不会让长辈们担半点儿心思的大孝子。所以,家里的亲戚善意的,就把我们家看做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那本来怀有妒嫉的,就说我们是无病**,或者干脆就说是“装蒜”!

    回想原先是很富裕的,富裕得根本不会考虑到生活上会有什么开销上的限制。但现在就不同了,自从父亲离开了酒店,就再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同行业的都不愿意再请他,怕招惹是非引来姓田的不满。母亲也早与社会脱节多年,原有的经验,现在面对一系列新设备、新名词恐怕都派不上用场。

    这天,父母要回老家探望病重的亲戚。到了晚上,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只留下予辉和我在这加起来不到原来一半的房子里。

    这是栋老房子,说是过去一个有名的军伐讨好给哪个女人的别墅。近似方正的院落,区畛纵横三座楼堂。昔日的炜晔庭院,现如今已经缤纷篓筐弃砖,修长的瑾瑜白杨,也只落个结绳打孔的下场。“**”初,为了解决大子女无房结婚和三代一室困难户的住房问题,当时的街道“革委会”将这座民国时期老别墅改造成居民住房,木架结构的楼体没动,只是把内部结构用木檩条和木板分别隔断成多家居住户型,是当时这一带唯一的一栋全木质住房。

    我家住在最左手差一楼到顶的三楼一处三室一小厅的房子,父母一间,我和予辉仍然是各自一间,分在左右。予辉那间临着厨房,是正阳的位置。我还是挑了一处有大窗的房间,可这次后了悔,因为每到半夜,倘若刮起风来,杨树枝叶就会摩唆在那将支离破碎的窗前,沙沙地作响。胆子小的是不敢出来走动的,松动的地板由于长期受潮,也会有配合风声的音色冒出来,叫得人四支麻麻的,又是痒痒的。

    每个楼层住有三户人家,厕所也是三家共用的,碰巧这几天一楼的厕所堵了,楼上的二至四层共九户人家自然都不能用了。隔壁的楼长王奶奶给刚搬来不久的我们指点了一条明路——出了院子左手边前行一百米有一处公共厕所。

    眼看过了晚上十点,我突然肚子又是一阵痛,这是晚上吃了住在楼下的孙婆婆送上来的酸葡萄惹的,谁叫嘴馋呢。予辉的房间亮着灯,应该又是在苦读吧。而我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拽他一起去公厕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便撞起胆子,像烈士样地迈出了房门。

    这十月里的月光还是顶好的,映照在每一栋房子的屋沿上,确实有“桂华流瓦”的妙意。若是可以把心真正地静下来,并随着心情转个圈,使它慷慨地洒满你的全身,你会忽然发现一切的烦恼原来是美丽的恶做剧。让人很容易联想起莫扎特的《安魂曲》,让你的胸怀不得不敞开,眼睛不得不明亮。和着那优美的旋律,事情办得也爽快,怀抱着绝对不会再来一次的心愿。

    提起裤子走人,而当我从厕所的白砖墙边探出半个身子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不,那应该是两个人的的身影,站在街的那一头,其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了,她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依……”,我差点儿就喊了出来,声音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起初凭借瘦弱的身型认为是尚文浩,但定下神来再看,那人分明是个女子。

    她手中燃着一支香烟,面对着依宁,隔着大约有两三步的距离,不知在说些什么。停了不到一分钟,依宁点了点头,动作非常的缓慢,像是多少有些疑虑或是不情愿。随即,那人把香烟含了一会儿,呼出一烰怅惘,如是心事弥漫,又被早秋的风儿吹散,尽管婀娜地伸展着它的姿态,不久还是散落在这寂静的秋夜,被月儿映得格外奇幻。

    我走到更近的地方,想看清她的脸——其实我已经可以猜到——凭借那多年难忘的姿态,是田柔?我自然对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可笑,毕竟依宁和田柔是根本摸不到边的两个人,她们的相识会让知情的任何一个人都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然而,我宁愿是猜测出现了偏差,告诉自己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随着我的一步步靠近,她们的谈话也可以依稀入耳,但偏在这时候,那个酷似田柔的人上了一辆的士,一阵发动机声便消失在大道上。

    我转过身来,朝着家的反方向缓缓地走着,当时的我并不想找依宁问个明白,虽然我是一头雾水,但若真被我言中了,那后果会是怎样?胡想连篇的我,耳边再不能响起什么《安魂曲》,只是仿佛见到萨列里用过的假面道具,那样令人充满恐惧。于是,我继续挪动着小碎步,围着这片楼转悠了好几圈,而后,调整好心情,往家的方向游动。

    “小伙子……”。

    我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闷声闷气的声音吓得没了魂,白毛汗忽地蹿遍了全身。并且,我一直相信,这一次的惊吓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我也早已忘记了刚才依宁的事,向前紧捯了两步,才有勇气回头窥视。借着路灯的光亮,也只是把他的眉目看了个大概。

    这是位老翁,一身似黑似蓝的棉布裤褂。看身板应该是过了花甲,背是驼的,双腿弯成弓状,有严重的风湿症状。但那张脸,若不是由于岁月的磨砾而勒出苍老的线条,还真能透出年轻时是个俊小伙。一对侠客的箭眉底下双眼深深地凹陷,松弛的眼袋显得鼻梁甚是坚立挺拔,那嘴唇若隐若现在那朵白花花的山羊胡上,而那银白色在月光下的样子将让我终身难忘。经过这短暂的直观了解,我再不敢直观他的面容,生怕在这样的一个静夜会发生什么离奇的故事,“您有事?”我斗胆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小伙子,你是刚搬来的吧?”他问我。

    “哦,是,我住……”,我不敢再往下说,这样的气氛就算是面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也不能丧失了警惕,“我家住那边。”我用手指了个很远又是很模糊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我摆了摆手,我理解的意思是“再见”。我向他鞠了一躬,天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就这样,结束了这莫名其妙的简短相逢,我再次调整了一下心情,快步回到了家。

    一进门,以为是父母回来了,因为,小厅餐桌上有几包东西,是水果的味道,我没敲门就进了予辉的房间。

    “哥,我……”,我的话就此打住,因为予辉的神情显然很糟糕,甚至,眼框里是潮湿的。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挫折的他,是不哭的。他对着台灯发呆,显然没察觉我的到来。我看着他,也不敢出声,直到他开始自言自语,把我吓坏了。“哎,留着它,有用没用的……”,他手里握着一只多拉A梦形象的塑料娃娃。接着又说了一句:“绝对是个玩笑,天大的玩笑。”这句听的最真,因为这句的声音最大。我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走过去唤他。这样的举动让他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我,眼圈果然还是红红的。我一下明白是有事情发生的,而且应该还是件对他来说相当严重的事情,时间就在刚不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问他。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一直注视着我。但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符号,并且能从他的眼睛中透映出我,显得那么高大。“没什么,依宁刚刚来过。”他说,他仍然是盯着我说。

    “哦,我看到桌上的东西,以为是爸妈回来了。”话是这么说出口的,可心里一直把“依宁刚刚来过”这六个字反复斟酌。那么,也就是说在我围着楼群兜圈子的时候,她上来的。而且,是被那个酷似田柔的人指引过来的。

    “嗯,刚才妈妈来过电话了,说要过几天回来。舅姥姥过世了,得忙活白事。”

    “咱见过吗?”

    “没。小时候?有可能吧,我也忘了。”他很含糊地说,并且活动了一下身子,试图离开那张椅子,也试图离开我藏有疑问眼神。

    这时候,我非常肯定他此刻不想再与我谈论同依宁无关的一切。但我偏偏不愿意再提起依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她身上会爆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而且这种震撼,甚至会秧及到无辜的予辉。

    他走进了卫生间,后来传出一阵急促的水声。我在客厅里翻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西柚、芒果、龙眼……这到都是予辉爱吃的,我早就看穿了依宁的心意,只是予辉不提,我也不愿意多问。我对水果自小就不感兴趣,加上榴莲的味道,强迫我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换了新的地方,虽然还是我原先的单人床,窗外的天空也是一样寂蓝,但我从打来新家睡的第一个晚上,就心神不宁,但愿只是单纯的心理作用。现在,墙上的钟针指向了24点,我还是在摸索着几个小时前看见在公厕对面依宁那一幕的背景缘由。跟依宁说话的那个女人身影真的是田柔吗?依宁来找予辉,究竟说了什么,话题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自己琢磨着,心想把予辉叫起来问个清楚,借着嘴有点干,便出来倒水喝。到了客厅,发现予辉房里的灯还亮着,我推门进去,看见他趴在书桌上写东西,我想了一会儿,觉得又有了睡意,就转头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