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三章 狼,狈
胡笳催夜雨 第三章 狼,狈 (第3/3页)
。”转眼间饭已经下去半碗,而且丝毫不耽误他说话。
“随便,我的东西呢?”沈稷边吃边问。
“哦,你醒之前,蔡胥把你那口崩口的刀拿去修了;狼皮让蔡离拿走了,他说剥成这个熊样儿,卖是卖不掉了,凑活给你缝个坎肩。你那身衣服实在是太破——哎,我记得刚才就扔那了,算了... ...嗯嗯,对了这个给你,俺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整个村子都以打猎为生,蔡大口中的二人便是村里的铁匠和皮匠,而蔡大递过来的,正是吕恂的将军印。
“多谢。”沈稷接过揣在怀里,乡野山民,不认识这个丝毫不奇怪。
“沈兄弟,你当兵多久了,那两只畜生被从深山里赶出来五六年了,我们围剿了几次都抓不住,兄弟你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宰了它们,好身手啊!”蔡大眼里闪出一丝崇拜,显然他没少吃一狼一狈的亏。
“五年了。”五年前,老狼被逐出狼群;五年前,沈稷因缘投军,此地相逢却一死一生。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恩公吃完了就回去歇着,村长他们叮嘱了恩公一醒就通知他们,我去知会一声。”蔡大擦了擦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然后就听他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恩公醒了,声音一路往东越来越远。
一炷香都不到,一大群人就簇拥着一个老者进了门,蔡大在一旁搀扶着老者依然走得颤颤巍巍。
“恩公啊,恩公在哪呢?老朽来迟了~恩公恕罪啊~”老者身形伛偻,满脸的皱纹和老人斑已经让他看不出年纪,可当他看见房里的沈稷时,甩开蔡大的手快步跑来的样子简直可以用虎虎生风来形容。
老者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沈稷的手,双膝一曲眼看就要下跪。
“老丈,您这... ...快起快起,不必如此。”沈稷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赶忙伸手相搀。
“哎,小恩公有所不知啊,那老狼本是此地狼群的首领,几年前一次恶战中我等废了它一双招子,它也就此被狼群遗弃... ...谁知它和那狈怀恨在心,竟然硬是在这儿落地生了根——几年间以吃了本村四个小娃了... ...我等也曾组织围猎,可我们一有动作它们就往山里跑,我们一撤它们就又回来... ...哎~~~”老者言语之中痛惜之情溢于言表,说着说着不住地老泪纵横,再看其他村民,也是面有戚然之色,大部分都在跟着簌簌落泪。
沈稷早就快忘记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是此情此景他却不由得触景生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人为了我而落泪么?
他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那在村民看来,却是恩公为了殒命的孩童感到悲切,一时不住的劝慰。
“罢了,既然恩公有伤在身,我等也不应过多地打扰,恩公就此歇息,我等先告辞了。一应需要吩咐蔡大转告我等便是——此地虽偏僻却也丰饶,恩公只管安心调养。”寒暄了一阵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晚,蔡村长起身告辞,沈稷起身送客之后便和蔡大各自睡去。
次日天明,蔡大硬是要扶着沈稷各处的转转,半天的功夫,就逛遍了这个仅有不到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午时未到,前日往深山行猎的几个青年回村,不止带回了一只黄獐和几只兔子野鸡,还扛回了老狼和狈的尸首——村人要按当地习俗火化它俩。
“这主仆也是这山林原野的豪杰,按我们的规矩,要让他们火化升天... ...”蔡大一边架柴堆一边向沈稷解释道。
大火不多时便吞没了两具尸体,沈稷想起了荆溪口那些无人收敛的同袍,他们又何尝不是英雄?
柴堆渐熄,村人从余烬中却发现了老狼如刀锋一般的尖牙——本应化成灰烬的利齿却不知为何无法被炼化。
“沈兄弟,好兆头,这老狼已经通了灵,故此才有这水火不侵的狼牙,等着,我给你做条链子!”
常年行猎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链子可以辟邪禳凶。
... ...
村口一条小路可通官道,每个月都会有货商沿着这条路来村里收皮货。
虽然距离弋阳尚有数百里,但官道平坦且沿途多有村落——可是沈稷表达出想要孤身上路的意思时,却被村人一口回绝,其一是他伤势未愈,其二便是因为重他那把破的不像样的刀,英雄是不可以赤手空拳行走江湖的。
村长说再有十来天便有货商来收货,到时沈稷可随商队回去——言外之意似乎还要帮补些盘缠,而这种要求沈稷当然没有必要拒绝。
“沈大哥好~~”几个村中小童从他身边跑过,其中一个正披着沈稷那件破军衣,近几日村里的孩子间流行起了一个新的游戏——选一个扮人沈稷,再选两个人扮狼,而那件破衣服变得比过年的新衣都金贵,让孩子们抢破了头。
多好的地方啊,就在此地做个猎户了却了余生又有何不可?
因缘际会之下他以刀谋生,但是若可以选择,谁有会乐意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青山如枕梦中去,丰年沽酒不羡仙。
看着几个孩子一路跑出村口,他有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