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处觅桃园

    第十八章 何处觅桃园 (第3/3页)

人活着。活着真好,活着便活着,偶尔还能想些事情。道生发病频率变快,林灵满手老茧,皮肤跟枯萎的秋叶很相似。玉叔玉婶更老,身躯开始佝偻,眼神开始浑浊。可是他们闲不下来,他们不想闲下来,反倒更加忙碌,他们试图用忙碌、劳累替代、掩盖某些想法,闲下来总有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跑出来捣乱,心烦。玉叔玉婶清楚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道生、林灵有时抢他们的活干,老俩口会发脾气,很大很大的脾气。

    时间过得真快,冬天怎么又来了呢?这是第几个冬天?玉叔玉婶很奇怪,百里坡其他几户人家很奇怪,上仙三十年没来收取贡赋?他们非常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百里坡深冬的一天晚上,昆阳山被厚厚的寒雪覆盖,外面很冷,家里暖和。玉田扬李杏花慎重地将道生林灵叫到火炉边,玉田扬颤巍巍捧出一个玉瓶,林灵曾经交给他们的玉瓶,慎重地交还给林灵:“姑娘,我们谢谢你,这仙药我们用不着了,我们不想用了,用了可惜。你们2137年夏末离开,2142年回到百里坡,离开五年,回来伴了两个老凡人三十八年,够了够了,孩子,走吧。”玉田扬伸出粗糙有些干枯的手抹了一把浑浊的泪:“孩子,你们走吧,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可怜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对不起啊,孩子!”

    玉婶奇怪的没有泪,老树皮般的面部很平静:“孩子,我们没有遗憾,这辈子值了,真的值了,谢谢你们,老身过去后用阴魂护你们周全。孩子啊,谢谢!”林灵有点哽咽,她现在不是圣人,没有圣心。道生还好,盯着火炉忽明忽暗,渐至熄灭。一如玉叔玉婶的凡心。

    第二天凌晨,玉田扬李杏花夫妇安详地走了,紧闭干枯的双眼,离开了他们自己不知所谓的、依然过了几百年的百里坡。道生用手抠出两副棺材,林灵在每副棺材内放进一个玉瓶,两个玉瓶里面都有一粒延寿五十年的丹药。道生将爹娘葬在百里坡后山,立了一块墓碑,“凡人之墓”字迹苍劲,龙飞凤舞,蕴有悲凉哀伤,也有无限欢趣。道生抽出凡笛,酝酿了一会儿,凡笛悠悠荡荡响起,很平静很安宁没有悲伤没有哀愁,像四季,如春秋,忽然,笛声转低,像是倾诉询问,很迷茫很迷离,似追索,似叹息。笛音拔高,直冲九宵,似是,似非,似爱,似质问、诘问、责问。

    林灵依旧立在道生身后,扎着马尾,双手拢于袖中,凝望百里坡的冬天。

    道生收起凡笛,他也记住了2180年的深冬,他将2180刻在神魂上。

    他们回家,只有两个人,黑貂不知野哪里去了?林灵学着玉婶的样子做饭做家务,头上还罩着遮油布帽。两人吃饭很少,偶尔动动筷子,道生现在也是,他早已通灵,可是无法主动聚灵,但他感知到随时有灵进入他的身体,感觉不到饿。即使这样,林灵依旧按时做饭,吃不完的就存起来。道生翻地播种除草施肥收割归仓,每过几天带上剩饭剩菜,与林灵一道骑着蜥兽上山下山,他们上山下山只是去走走、看看,他们把山里的兽套、兽夹收走,把陷井填平,明知道没有收获,依然不停地上山下山。他们俩像极山里的夫妻,睡一张床,甜甜酣睡,不是不想,不是不能,夫妻之间的事没有发生。道生有躯体算起快六十岁了,林灵四百多岁,他们非常正常女的正常男的正常,就是没有正常的事情发生。朦胧中他俩曾互相搂着对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