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8章
第0318章 (第3/3页)
,再加上王龙上的供述。
———那位女扮男装的妇人,应该就是赵乐乐本人,而身边的护卫,就是书不饥!
放眼整个丰都城,能够让书不饥这个密探头子担任护卫的,怕也就只有这位赵贵妃的宝贝堂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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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曾怀疑书不饥就是背后凶手,但他的种种举动和心境反应,又与先前的侧写有些出入,让李陌一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又牵出个赵乐乐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只要让赵乐乐知道这事情已经败现,为了保全名声,她必然会弃车保帅,即便没有农不丰的证词,相信赵乐乐也会将书不饥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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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虽然已经了仕,但既然决定要掺和这件事情,也就没有迟疑的道理。
当即让宁伯义和吕力二人护卫着,来到了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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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箭和来不虎、伏婶三人需要保护农不丰,再说他们的外形太过惹眼,宁逍也不打算带上他们,而李陌一还带上了改成书吏打扮的王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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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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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可是个当世名满天下的人物,合家再如何高张,也不敢不给宁逍面子,老太公带着一干家人,早早就在牌楼下候着。
如今合天成入狱,虽然已经在疏通关系,案子也压在三司官邸,迟迟不做判决,就是为了留时间给合家。
而次子合中呈也已经亡身了,长房面临着无人为继的尬然局面,老太公也很难开怀。
合天成虽然不在,但作为长房主妇,赵乐乐就算身份再尊贵,按说也应该代表长房出迎才对,可她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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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对赵乐乐也很是好奇,这个女人的名字从士子沉船一案开始,就不断出现,然而直到如今,李陌一仍旧未能见得庐山真面目。
今次,将宁逍的尊驾都给搬出来了,老太公竟然说赵乐乐身体抱恙,正在养病,不方便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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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本打算过来见一见赵乐乐,好让王龙上辨认一番,可赵乐乐也不知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竟然选择避而不见!!
宁逍也是个大人物,总不能指名道姓一定要见人家的儿媳,也就只能跟着合老太公先进了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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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老太公带着宁逍和李陌一等人,一路在合府里头游看。
介绍着府邸里头那些物事的来历,那块匾额是哪一尊武将留下,墙上的题词又是哪一位文豪的手笔,族谱上哪一位先辈得过什么御赐之物,这一路浏览下来,也是让人感到极其震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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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合府就像一个大宗祠,每一个建筑似乎都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仿佛整个府邸就是一座展览馆,让宾客处处都能感受到他合家上下几百年来的光耀………
宁逍虽然大名鼎鼎,但起初的出身并不高,家族底蕴也没有合氏那么深厚,但他好歹曾经叱咤天下,自是面不改色,言笑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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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陌一对当世前朝的武将和史故也不甚了解,并不上心。
再者,他已经怀疑到了赵乐乐的头上,这就是一件天大的案子,若处理好了,宁逍说不定能够借此起复上位。
若弄巧成拙,不说是他,便是宁逍也讨不了好,甚至,怕是小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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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如此想着,李陌一也就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合老太公将宁逍迎入宴厅之后。
李陌一便与宁伯义守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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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老太公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与宁逍自然是谈笑风生,又有立陵城本土的一些乡绅大户作陪,气氛也极其热络。
李陌一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借口肚子痛,要借用茅厕,正打算到合府里头逛一逛,最好能够到赵乐乐那里去探查一番。
———却没想到合家也早防备着这一点,不容外人四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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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管事见得李陌一要离开,便过来询问,听说李陌一想上茅房,顿时皱了眉头,但想着李陌一也是宁逍的随从,也只是笑了笑,指使一名小厮带着李陌一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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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故事一:神炮。注一
“你听过这个传说吗?当然是我们出生前几百年以前的故事………”
———人冥传说前篇
异国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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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早就将到手的银子全换成酒了。
日头大亮,天气有点热。
对土悟来说,只有酒是一切的良药。
他是北国的一个小兵卒,等一下回队营后,还得为那把长炮的下落编个借口,而且绝对免不了一顿骂,也许背上还会挨个两、三鞭,不过这些他都能忍受。
———毕竟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了。
而且,酒都已经喝了,也不能多说什么,受罚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得气愤难消,为什么只有他必须受罚,真是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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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拿起杯缘有缺口的杯子,喃喃叨絮。
他晒黑的脸因为水酒的作用而逐渐火红,沾满汗臭的铠甲就放在残破不堪的椅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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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土悟为了买酒喝,也拿自己的老旧长炮与异国商人交易。
其实,是那个叫罗圣的商人自己把银子送上门的。那个狡猾的男人看似是个忠厚老实的,但实际上呢?
———全是一些表里不一的小人。
土悟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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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土悟正走到井边准备洗掉沾上红渍的长炮。
罗圣从暗处走出来,从怀里拿出装了银子的袋子,希望土悟将长炮卖给他。
土悟当然不可能答应。
一个兵卒没了武器是会被将军斥责的,但他不断提价。
最后,土悟终于答应了,将那把老旧的长炮卖给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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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积了一层沙土的弯曲小巷中出现了其他的异国商人。
土悟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打了,但他们竟在土悟面前跪下,向他膜拜感谢。
土悟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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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因为土悟拿那把长炮了结了那个亡囚,让他得以早点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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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土悟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和刽子手砍头一样,那只是他这个长炮手的职责所在。
而且,土悟也无法继续忍受那个懦弱亡囚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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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亡囚看着在他脚边的土悟,不断告诉土悟何谓神,何谓真理,令人生厌地不停说教,而行刑场山丘上日头高悬,土悟只想尽快结束行刑,从中解脱。
所以土悟才猛然拿起长炮结果了那亡囚。
但那些穷酸的异国商人误解了土悟的动机,竟然像蠢货似地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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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个商人罗圣,他并不是因为珍视那把长炮才买下它的。
———那亡囚是异国人,生前曾在四处游说,甚至在大街上多次被当地官邸的人逮捕时,还不停的游说,后来充了队,战事一开始,他就被生擒。
…………
罗圣是深受他“游说”苦的人之一。
所以罗圣其实是感激土悟与土悟的炮,而且比任何人都高兴,因为那把长炮彻底根除了那个伪善者的呼吸。
…………
土悟喝完剩下的酒,环视冷清的店内。这里白天也有一些与自己一样的兵卒在喝酒。
———空虚。
为什么自己会待在这种酷热的偏远地方?
为什么要到这个丑陋又疯狂的地方,然后被卷入背叛与轻蔑彼此纠缠的漩涡?
啊!!真想回家,回到丰饶秀美的北国,那里有妻儿。
土悟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五年?还是六年?
他们为了镇压异国人而来到这里,但成为俘虏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
土悟要求那个有对一线眼的小二再为他斟酒,就在等待时,他不免叹然。
———没有什么是我们无法征服的………
这根本就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那亡囚就是证明。
———因为那个瘦弱又有妄想的男子直到最后仍不愿屈服,不是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土悟几乎就要相信那个瘦弱男子的话了———他是真正的神之子,不,与其说相信,不如说,他期待那就是真理。
…………
但那亡囚其实与大多数伪善者没两样。若那家伙真是个救世主,为何这么轻易地就亡了?
乞求怜悯的乞丐。
夸大其辞与自大妄想。
冒牌救世主。
坚信自己是神之子的狂人。
率先承受苦难。
愚蠢的微笑。
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
土悟看过太多类似的人了,而那些人的宝贵小命全葬送在那把卖给罗圣的长炮下。
那些救世主都一个样。
自称是神之子,主张能创造奇迹,事实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证明或展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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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一直无法理解,那亡囚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赢得部分人的信任。
———明明上个月亡去的那个歪鼻子的救世主更具威严。
一般说来,众人都会追随在英雄身后,但那亡囚明明是个极端的对比。
他比一般男子瘦弱,没有卓越风采,连言行都缺乏自信,瘦削得几乎见骨,没整理的头发与胡须沾满尘埃,怯弱的双眼藏在凹陷眼窝的深处,跳蚤或恙虫似乎已寄宿在身,还有那难闻的臭味儿,就连他缠在身上的腰布也散发出臭味。
那男子与人说话时,从不正眼看对方,飘在空中的眼神不时窃伺对方的脸色。他的话像沉在嘴里似的,小声得难以听清楚,并不断从喉咙深处吐出无趣的话语或妄想。
———我们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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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亡囚的话,尽是要爱别人,要对邻人仁怜,要有悔改之心这类司空见惯的话语。到他亡去仍旧如是。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贴近现实吧!!
———那亡囚最大的特征,就是总是望向远方的茫然眼神。
的确,他给人的感觉与那些伪善的预言者并不一样,这或许是他之所以吸引人之处。
但这些疑问,随那男子的亡去都烟消云散了,土悟燃起的奇迹似的信心也化为虚无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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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喝完酒,从方形小窗望向对面人家的红褐色石墙。
外面吹起了风,黄砂飞舞。
他仿佛看见那个拙劣地游说众人的家伙的侧脸浮现天际。
…………
………本该支持那亡囚的多数人开始指责他说假,嘲弄他,甚至向他丢掷石块或吐口水,而亡囚就在众人的怒骂中,一步步走向亡刑场山丘。
他顶着荆棘做成的帝冠,潸潸滴落的红迹,惨白的脸,脚上被兵卒系上铁铐,但他只是默默地顺服———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实在无力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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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头,那亡囚与其他两名盗贼一起被推上炮决台。
两个盗贼忍受痛苦,对前来观看自己痛苦模样的人大骂嘲笑。
但那个懦弱的亡囚,只是一味沉静的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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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远处观望的人或许不知道,行刑前,那亡囚不断向我们恳求,约好不再欺骗人………但是太迟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因为众望所归,土悟只能对他寄以无限同情。
其实那个衰弱的亡囚应该还能撑个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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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烈日的烧灼下,土悟却拿起长炮一炮轰出。他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了,红迹从伤口汩汩冒出。
众人是对的,唯有他亡去的事实才能证明他的谎言。
———那家伙根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神之子。
可笑,救世主怎么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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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亡囚能将水变成酒?
那真的是神迹?
别开玩笑了!他只是刚好因为没有杯子,所以才将酒倒在手心让病人喝下去。
看不见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了?
那只是因为他以衣袖拂去上下眼脸的污垢。
人可以亡而复生?
那是因为他叫人提前站在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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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小事经过数日,竟变成“神迹现世”这类迷惑人心的传言。
土悟很清楚,这是那个亡囚追随者的阴谋,他们将这些谎言大肆宣传,他们的作为一眼即知是伪善的告知。
不过,这一次,那些愚蠢的人应该都觉醒了。
———因为来取回炮决台的亡囚尸体的人,只有他的娘与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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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的长炮———那把破铜烂铁———罗圣那狡猾的家伙竟然将它当成至宝,真是愚蠢,那只是一造价不过三两银子的长炮啊———不,愚蠢的是土悟,他应该提高价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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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悟皱起被烈日晒红的脸,吐出带着酒气的口水。
那口水只有一点点,因为这里是异国北境,一片荒野。在这里,什么都是干枯的,空气是干的,地面是干的,人心是干的,连水,与眼泪都是干的。
刚吐出的口水也被滚烫的地面立即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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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了。
土悟想尽早离开这片荒芜的土地。
让他回到久违了的故乡。
———备受折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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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古老故事几则,均是《人冥传说》一案的前篇,且作个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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