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2/3页)

,他也受了些感动,愈发不愿认账了:

    “二老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操,这……这是从哪说起的吔……”

    二老爷坚持认为田大闹必须认账。二老爷揩了揩眼睛,又不屈不挠地问:

    “说,把一切都说出来,这两天你究竟都干了些啥?谁在后面向你说什么了?你又找了哪些人,说了些什么?”

    大闹想了想,觉着有必要把刘易华供出来,可转念一想,不行,供出了刘易华也就等于供出了自己,不能供!

    “二老爷,冤枉呀!这一定是胡家的王八蛋造出的谣言!二老爷呀,大闹我不是玩意,惹着胡家的人了,把……把胡福祥的闺女给……给弄……弄大肚子了……”

    一急之下竟招出了另一件事!

    话一出口,大闹又后悔了,对这种事二老爷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是根据直觉,大闹感到这件事也许比图谋反叛的罪要轻一些。

    果然,二老爷怔住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后来,竟站了起来,浑身抖颤着对大闹骂道:

    “孽种!就……就你这种孽种竟然还要闹什么独立,呸!丢人!丢咱田家的人!丢咱老祖宗的人!二老爷我平日里是怎么训诫你们的?你听进去一句了么?啊?凭你这种德性,兄弟爷们会跟你走?唉!唉!田家的门风全让你们这些不忠不孝的孽种败坏了!列祖列宗啊,我田东阳没能耐哇,教出了这么一帮不成器的东西!唉!唉……”

    二老爷泪水满面,仰天长叹。

    大闹吓坏了,大闹从未见过二老爷如此动情、如此伤感,就冲着二老爷这深深的悲哀,大闹已知晓了自己的罪孽是怎样的严重!一时间大闹想起了二老爷的许多好处来,愈发觉着对不起二老爷了:

    “二老爷,二老爷,我……我田大闹不是玩意!我……我对不起二老爷您哪!”

    “扑通”一声,大闹直直地在二老爷面前跪下了:

    “二老爷,您……您老饶了我这一回吧!”

    二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手巾揩去了脸上的泪水,又牢牢地将屁股在太师椅上放定,平静但却固执地道:

    “说,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唆使你的?”

    大闹顽强地道:

    “没有!这事实在是冤枉!二老爷您老可以去查访……”

    二老爷没办法了——至少眼前是没办法了。

    二老爷转念一想,也觉出了自己的成功:天不怕地不怕的田大闹,居然不敢承认有这种反叛的事情,这说明他已经输了!连个账都不敢认,他还敢搞什么反叛?!看来,贡爷委实是一些多虑了,或许也真是胡家的什么人在陷害田大闹哩!

    二老爷不再追问了,叹了口气道:

    “大闹哇,要是真没这事,二老爷我也就不问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几句:咱们田家素常讲仁义、讲良心,那些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事,咱们无论如何不能做!”

    “是的!是的!二老爷!”

    “你站起来!”

    大闹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坐到板凳上去!”

    大闹老老实实地又在矮板凳上坐下了。

    二老爷又沉默了一下,觉着有必要好好教训大闹一番,使他彻底打消独立的念头。于是乎,二老爷又很动情地向大闹讲了许多,从田家的老三辈讲起,一直讲到今天,讲述过程中还旁征博引了许多先贤古圣的话,扎扎实实地证明了田氏家族一代又一代的忠义。最后,二老爷道:

    “大闹呵,眼下人心不古,世道浑噩,听说京城里一些洋学生连孔圣人都不要了,这还成什么话?京城能这样搞,咱们田家铺不能这样搞!咱们田家后辈尤其不能这样搞,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父就是父,子就是子,这纲常是不能崩乱的!纲常崩乱,世界也就不成其为世界了!”

    大闹听不太懂,也不太想听,可却装作听得很懂、听得很上瘾的样子,不住地点着头。

    大闹也认为自己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二老爷被他蒙过去了,不再追问什么独立的事了,他保住了自己的朋友刘易华,又保住了自己——他相信他如果供出刘易华,二老爷是不会和刘易华善罢甘休的。

    二老爷后来又问起了大闹和胡家小五子的事。自然,二老爷是不赞成胡、田两家通婚的,但,事情已闹到了这一步,二老爷也十分为难,加上眼下二老爷和胡贡爷又结成了联盟,故而,二老爷痛快淋漓地骂了大闹一通之后,还是认可了这门亲事。

    这又使大闹受了一回感动,大闹趁机恳求道:

    “二老爷,既然您老恩准了这门亲事,还要请您老和贡爷说说,让胡家的长辈们也高抬贵手,甭难为小五子……”

    二老爷点点头,宽宏大量地道:

    “是的!是的!我是要和贡爷谈谈!不然,你这条小命迟早得送在胡家后生的手里!”

    大闹原来还想谈谈自己没当上团长的委屈,还想把其它一些什么事和二老爷叙说叙说,可二老爷已经饿了,已经没有精神了,大闹便知趣地住了口。最后,二老爷留大闹在家吃了一顿便饭——自然,大闹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他是和田家的下人一同吃的。饭菜倒还不错,白面煎饼、炒鸡蛋,外带一大盘猪头肉。大闹吃得很香,吃完之后便遵奉二老爷的命令,带着一拨人和贡爷一起请愿去了。

    这一回,大闹的肚皮里混上点油水,脑袋里也装上了点思想,知识见长。不错,不错,很不错!只可惜刘易华送给大闹的“觉悟”全完了,全被二老爷没收了……

    走出田府大门,窑工领袖田大闹打了一个带着猪毛味的饱嗝……

    胡贡爷和田二老爷毕竟不是可以操纵一切的神仙,毕竟不能把每个窑工都牢牢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们的地位在胡、田两个家族中间是牢固的,对那帮山东、河南过来的客籍窑工来说,就不那么牢固了。这些客籍窑工原来是安分守己的,并不参与胡、田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他们中间也没一个首领,实际上是一盘散沙。灾难发生之后,他们推出了五个窑工代表,参加了贡爷和二老爷的窑工代表团,并遵奉贡爷的指令将客籍窑工编排成两个团,这其中一个团的团长是十二号柜工头王东岭,另一个团的团长是八号柜窑工代表钱守义。

    客籍窑工们有了自己的领袖,无形之中便形成了胡、田两个家族之外的第三股势力,而且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有了这两千人组成的强大的势力,客籍窑工们便有了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对胡贡爷、田二老爷便不那么尊重了,他们觉着他们也该推选出一二个人来和胡贡爷、田二老爷平起平坐,他们不想再事事听从贡爷和二老爷的支使。

    偏偏在这时,《民心报》记者刘易华鼓动他们独立;偏又在这时,田大闹找到了王东岭和钱守义商量摆脱贡爷和二老爷的控制,王东岭和钱守义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马上付诸行动。当然,王东岭、钱守义未曾想到田大闹会去吃田二老爷的猪头肉。

    客籍窑工的两个团只有一个团投入了占矿的行动,另一个团作为后备力量还稳稳地驻扎在窑户铺听候调遣。中午,贡爷使遣着两个胡家的后生通知王东岭和钱守义,要他们把这个团的五个队拉出去,参加下午的请愿活动。并再三告诫他们,不要带什么家伙,要和平请愿,拦路喊冤,就像拦御驾似的。

    当下,王东岭便和钱守义商量了,首要的问题是:去还是不去?其次的问题是:如何去?再次的问题是:去了听谁的?

    对这三个问题,两位领袖产生了一致的看法:去,是一定要去的,这倒不是听从胡贡爷的调遣,而是要为死难的工友们伸冤报仇,显示一下窑工自己的力量——在公事大楼广场的冲突中,客籍窑工也有三人死亡,十人受伤。客籍窑工们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早就要和这害人的**算算账了!怎么去呢?贡爷提出不带家伙,而二位领袖则一致认为必须带家伙,这便是他们的独立性;贡爷不让带家伙,可他们偏要带,这还显不出他们的独立精神么?在行动中听谁的呢?这实际上是不必问的,胡、田两家的事他们不管,客籍窑工必须听他们这两位领袖的!

    布置好以后,贡爷又派人叫了一次。下午两点钟的光景,王东岭和钱守义带着四五百号人,贡爷带着四五百号人一起涌出镇子,顺着古黄河大堤浩浩荡荡地向西扑去。

    贡爷是坐轿的,贡爷坐在轿上似乎看出了点苗头,觉着有点不对劲,他看到客籍窑工手里都抓着家伙,有大刀、有矿斧,还有火枪、木棍。

    贡爷派人把王东岭和钱守义找来了,劈面便问:

    “咋搞的?咋搞的?不是说了么,不要带家伙!你们咋把家伙都带来了?”

    王东岭和钱守义也带了家伙。王东岭带了一把矿斧,硬硬地别在腰间;钱守义带了把大刀,刀片斜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刀把上的红绸子忽悠、忽悠地飘。

    王东岭知道贡爷会问的,他已和钱守义商量过了,现在还不能和贡爷、二老爷闹翻,独立精神得藏在骨头里,不能摆在脸面上。

    王东岭道:“贡爷,俺和钱大哥商量了一下,觉着不带家伙怕是不行哩!倘或是大兵们开枪,咱们咋办?”

    “是的!贡爷,俺俩倒是想和您老商量一下的,可事又太急,便没来得及!”钱守义也道。

    “胡闹!胡闹!咱们这是和平……和平请愿,懂不懂?带了家伙,还不把那帮委员们吓个半死?”

    王东岭呵呵一笑:“害怕好哇!贡爷,不害怕,他们不会答应咱们的条件的!”

    贡爷想想,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再说,队伍已经拉出来了,手上的家伙也不能甩了,走吧,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走!走!走吧!不过,到时候可不好胡来噢,一切要听贡爷我的!”

    王东岭道:“那是!那是!”

    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儿工夫,队伍便乱了套,客籍窑工和胡、田两家的窑工混杂在一起了,说笑声、打闹声、纷杂的脚步声掺和成一团,给广袤的原野带来了一片喧嚣。

    这不像一支和平请愿的队伍,倒像是一支打狼的队伍,队伍中没有一面小旗,没有一条标语,倒是有不少刀枪棍棒。其实,贡爷也从未经办过和平请愿,对请愿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甚了然,只是这年头请愿的事多了起来,北京的学生为什么“条条道道”的事请愿,省城的人也为什么“条条道道”的事请愿,于是,贡爷才知道世间还有“请愿”一说,也觉着为人在世总得经办一两回“请愿”,方能显出自己的伟大来。所以,贡爷也“请愿”。贡爷从二老爷的嘴里知晓了:请愿实际上就是拦御驾。

    踏上铁道线走了个把小时,约摸走了有七八里路光景吧,请愿队伍来到了马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前,贡爷不走了,贡爷决定在这里摆开阵势,堵截小火车。

    贡爷下令往铁道上搬石头,阻止小火车的前进。

    王东岭不同意,王东岭有自己“独立”的见解。

    王东岭道:“贡爷,石头不行,大块石头搬不动,小块石头又堵不住,咱们干脆把道轨扒下两截吧,扒了道轨,小火车就开不起来了。”

    贡爷认为不行。

    贡爷道:“胡闹!又是胡闹!扒了铁道,小火车不就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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