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淮上

    尾声 淮上 (第3/3页)

成一片肃杀。杜淮山淡然道:“这是易先生的闻梆起舞,秦兄自信走得出这方圆十里吗?”

    沈放听得一奇,问三娘“什么叫闻梆起武?”

    三娘子答道“据传淮北之地现有一位易先生,因边民久受金兵之苦,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儿,只要梆子一响,一方有难,八方救应,金兵若来,如入刀丛火海。加上这些村子民风极悍,在易公子令下,即使力有不敌,都拼了焚家烧村,与金人同归于尽。这些年来,连金人也不敢擅来了,算是保住了一方平安。这杜淮二人便义军中的人物了,他说的想来就是这个。”

    沈放听得心中一奋,原来淮上还有如此人物!

    秦稳却面色不动,一挥手“放下”,那些赶来的伙计一个个走到桌边,解下身上包裹,打开放在桌子。那包裹正是那日分手时从秦稳手里领的,只听哗啦啦一片响,却见满桌金光灿烂,有珠宝、有金条,一共十几包全在桌上,怕不有三四千两。秦稳看着金子,却似目中有泪,半晌说道:“很好,很好,一个人也没少,一两金子也没动,足见你们都不是见利忘义的孩子。”

    这一包包金子都数目不小,这些伙计散后重聚,一人不少,一文未动,真也确属难得。

    秦稳又冲那小伙儿点点头,那小伙儿走到两辆独轮车边,不顾金和尚眼神,把上面的铺盖取下,回到桌旁,也把里面黄货全倾倒在桌上。一时,这么个小店之内,摆了满满好几桌的金银珠宝,连杜焦二人也楞住了,不知秦稳是何用意。

    这时秦稳才冲杜淮山道:“这桌上的加车里的才倒出的才是全部,一共黄金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两正,珠翠三匣,你们全拿了去吧。”

    杜焦二人不知他这是正活还是反活,正不知如何做答,秦稳忽面色一厉,回首往众伙计的肩膀上一拍道:“还有,这十八个年轻人的身子性命!”

    杜淮山见他终究要拼,一声冷笑,一摆手,金和尚早就想和这班镖局中的人斗斗,第一个跳出来,大声搦战。

    秦稳却不理他,连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大牛子这回也未动怒,却见秦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微微一笑道:“这镖本来我们还没送到地方,但骆小哥儿只给了这张纸,说是纸上画的就是收货之人,交给他手下谁都可以,这上面之物我不认识,不知杜兄认不认得。”

    说着他把那纸一展,杜淮山向纸上一看,不由神色讶异,沈放也远远看去,只见那张纸上用细墨画了个小小的杯子,杯口微倾,笔意聊落,上面用淡墨写道: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樽前相属——字不算好,还象是后添的,但笑势之间一种寂寥沉痛之意蕴满毫端,笔势转折处锋棱迭荡,沈放也不解是何意思。

    秦稳这时却脸露笑意,道“不过,我想你们一定认得,也一定明白,这镖嘛、也许送给你们也是一样。”

    杜淮山也是至此才恍然大悟,笑道:“秦老哥儿,你可瞒得我好紧!骗得我老哥俩儿一路好苦,白算计要怎么劫你这趟镖了,原来他就是这趟镖的收主,这镖就是送给他的。——那姓骆的小哥儿——”他话里沉吟了一下,没说下去心里所想“可真是大方。反而我们这么小人伎俩,传出去可真成一个大笑话了,——只是秦兄适才提的这十几个兄弟的性命又是何义,吓得我以为秦兄真的要和我们一拚呢,老朽这把只怕禁不住你那‘十擒九稳开碑手’。”

    秦稳一叹道:“那算是随镖附送的一笔人情,我们龙老爷子听说淮上那人身边正是缺人,这几个孩子也算有义气有担当的,加上在南边刚好犯得有点事儿,所以叫我正好连镖带来,就一并交与你们吧,看能不能在那人身边帮上些什么忙。”

    杜淮山又是一楞,他虽知那人面子一向很大,没想龙老爷子也会主动给他送人来。那十几个伙计这时都双目微红,忽一个个正正式式的走到秦稳面前,一个个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有的说:“老人家,小的以后就不在你老跟前了,要是我媳妇儿有什么不周,你担待下”,有的说:“老爷子,我娘全托你照看了”,秦稳一一郑重的点头。直到最后一个行完礼,他才开口对他们说道:“我老头子老了,不能随你们报国于前线,但你们不用顾念家小,这点儿用我还是有的,有我在就不会让他们短这缺那,受人欺负。”

    那十八人便站起,把脸上泪收了,——这时却是站向杜淮山身后。杜淮山看了那十几个小伙子一眼,怃然道“大好江山,热血子弟”,也不多话,走向店外。王木收拾好桌上金银,仍用铺盖包了放在独轮车上。众人都跟他行去,仍是张家三兄弟推了车,那些镖局小伙儿身强力壮,背影结实,跟在其后。空气中,登时有一种易水萧萧式的悲冷升起。

    眼看他们在雪地里渐得渐远,只留下一得足印,秦稳久久望着,一头花白头发在风中十分萧然,觉得有好多梦想与豪情都象远了、去了,却又象是近了、切了,心中自己都不知是何滋味。

    沈放这时与三娘对望一眼——天涯初雪十分新,淮上、正是雪满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