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蛾眉岂肯让人

    第七章蛾眉岂肯让人 (第3/3页)

的本脸。这不再是什么对搏,而是一场厮缠。

    小白鞋先始还忿怒,接着几乎开始恶心与恐惧起来。田笑看着他们闹得几乎不可开交,也这时才认出,那小子分明还是“伐柯”那夜曾与其会的一个子弟,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远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冷哼。

    那两人一静,他们也听到了。

    那小子身子一抖,脱口叫道:“五妹!”

    小白鞋的脸色也不由一阵发白。预想中的这一刻她本该是快乐的,砸破一个这样装模做样的名家子弟的幻想,与砸破这样一个一向惯于鄙视她的世家小姐的自私的爱恋,在她本来是快乐的吧?

    可这时,居然让那妮子见到的是如此失控的局面。

    那哼声中满是一个少女才有的最强烈的鄙夷。

    发声的人身影远远在墙角一闪,就已不见。趴在地上的小子趑趄地站起身来,想向前追去,又不敢向前。

    终于,他还是努力而又缓慢地,象他刚才跌落在尘土中的鼻涕泪水一样,裹着一身尘泥,挣扎无力而又执着地向他五妹消逝的方向流去。

    田笑没想到在这里成然还会看到这样一场情恋。

    他本该快乐却有些恼闷地想:这咸阳城中,倒底还有多少如此这般的“恋”?

    留在原地的小白鞋的模样却有些搞笑,像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安,不过说到底来还是庆幸,庆幸那个五妹的出现终于让自己摆脱了麻烦。

    她多少感到一点心悸,难得不造作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也许不该招惹他,可她终究是忍不住的,这世界上她从小知道的唯一的游戏就有人——男人。除了这些男人和是非,别的她已无力去感到兴趣。

    ……不管怎么说,她也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她的目的了吧?赵家那小女子想无限无光地去嫁给古杉,而陪嫁的妆奁中,最好还有一个男子原封不动的受伤的单恋,小白鞋完全可以理解,那是几乎每个女子都有的奢愿。可她、凭什么?

    所以她的脸上又渐渐地浮起笑来。

    这时,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冷哼。

    小白鞋一惊,却听一个很干、很硬、很苍老的女人声音道:“孽幛!”

    田笑一奇。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身形高瘦的女子飘了过来。

    她站在那里,两条腿像节孝牌坊的木柱。

    田笑吃惊地偷看着那突然赶场来的女人的脸,那张脸,简直象一本虫蛀了的《孝女经》!

    这又是谁,看她这架式,倒像是为刚才的事来出头的。这女人一见就知可谓出身名门,因为她虽丑,却丑得很有气度,一身衣服再封锁花饰,刻板得像匹没经裁剪的衣料。她衣袖上的徽绣像是山东琅邪“崔嵬”魏家的,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魏家的那个魏大姑?

    如果是,据说她却是已上了江湖轻薄儿口中《列女传》上的人物。

    江湖上不乏轻薄儿,也从来不乏一些让人头疼的女人,魏大姑就是其中的一个佼佼者了。据轻薄人传说魏大姑终生没嫁,她守的是活寡。她的那个男人叫詹佑纯,到如今还好好地活着。那男人现如今是江湖中浮花浪蕊们的忠实守护者。而魏大姑却生性刻板,她的语录,录下来几乎可以写成一本《女戒》。当初那男人在娶她之前,突然跟一个很有名的女贼私奔,以后魏大姑就成了女德的标板模范。她一生未嫁,一直留在魏门之中,这么些年来,晋祠三家都以她来看守那些年轻女孩儿。

    一见魏大姑出来,小白鞋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别样的轻佻。那不是一个女子在面对男子时的轻佻,却是一个自负风情的女人在面对一个德名昭著的女人时刻意的轻佻。

    因此它格外让人难受。

    她口里哼哼叽叽,忽多了句《牡丹亭》里老夫人的唱词儿“……怕那个、黄莺儿结对,也怨上了、粉蝶儿成双……”

    魏大姑厉声道:“给我收了你这些淫词浪曲!”

    小白鞋笑道:“原来你听过,知道它原来**。”

    魏大姑一双眼狠狠盯着她,冷冷道:“我就知道留着你这祸胎终没有好处。我那帮姐妹早说要除了你。可我们这次来咸阳,一向太忙,一时还顾不到你。没想就给你得了空,到处做耗。现在这咸阳,可是正经人家女孩儿们来出聘的地方,你混来算什么东西。”

    小白鞋不由笑了:“我也来出嫁呀!弘文馆替天下女子找了这么好的一个老公,摆擂召亲,锣喧鼓打地哄动了天下,哄着天下差不多的女孩子全来了。我想着,弘文馆现在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我若不来,岂不是不顾他们面子?何况,我这样的人,如果不嫁,不一直是江湖中好多正经女儿的眼中钉,为了她们,我也不得不牺牲下嫁了。我不只来了,实跟你说,我是正正经经打定主意要上台比擂呢。说起侍侯男人,我打保,别说你们那下一辈的女孩儿,就是算上你和你那些老姐妹,也比不过我的。本来我还以为那名份儿只有一个,我虽自信,但不免灰心,怕再怎么钻也钻不进去夺那个花魁。哪成想,听说你们山东魏家,还有通州韩家,太原赵家原来都有女儿想出嫁。你们一向齐名,互为表里,相互间摆不平,最后打定了出意要各选出一个女孩儿来个三女共事一夫的,一起偏宜古杉那小俊哥儿,我就知道我还是大大有望的了。咱当不成正配,怎么也混个姨娘,或是通房大丫头,好孬也混个男人,不比一辈子赖在娘家强?”

    田笑在旁听得一吐舌头。

    那魏大姑却表情一黑。冷声道:“闭了你那骚嘴。圣人说:不教而诛谓之虐。现在,你听好了。我们几个姐妹早已料定,有你们一般妖精来闹腾,这咸阳城肯定清净不了。所以拟了个名单,要一一清除。哼哼,花蕊楼的花蕊仙,还有十二环的曲罗刹……你打听打听她们现在哪儿。你今天起就跟她们去一个地儿吧!我先还留着你,只为怕家祺侄儿为了他五妹的事弄出什么魔狂事来,所以留着你先绊着他。可今儿,你闹得太不像了,我不杀你,可就太对不起天下所有正派的女孩儿了。”

    田笑听得一怔,花蕊楼中的花蕊仙?那女子他可见过。他并不觉得她坏,为人虽在风尘,谑浪处多了点,可最热心的。

    怎么,她已被“除”了?

    他抬眼忽望向咸阳城上空那灰冥冥的天色,心中隐有悲怆:这么热热闹闹的咸阳城,这么平平安安自己以为好玩的日子,原来暗地里已添上了几具女子的尸首。这花红柳绿,比武招亲,奉旨成婚的喜庆之中,原来不只有“伐柯”,不只有他刚刚见识过的恋情,也还正经的有血的……

    小白鞋的脸色却已稍微一变,却听她强笑道:“怪不得家祺会跟上我,原来是你们‘列女传’中人推许的。好啊好啊,多承盛情。原来一直就是你们在暗中托我们照管你们家中男人的。”

    她虽在笑,声音已忍不住尖利。田笑立知魏大姑的身手想来大不一般。

    他念头未必,魏大姑已然出手。

    小白鞋尖笑一声,她平生其实还少有机会跟江湖中这些名门正派的女子过手,这时再不似先前对付家祺那小子,一上手已倾尽全力。

    田笑一见魏大姑的出手,不由就有些惊惧——那出手简直有如男人般的强悍!

    也终于明白了山东“崔嵬”一门果非浪得虚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