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中村 上

    第十章 林中村 上 (第3/3页)

  这位强壮的,名为“好奇”的朋友将沈铭德拉上缓坡。他们站立在一幢建筑的门前,四根斑驳的木制圆柱支撑起一个矩形的门廊。门廊的左右分别由一块残损的石碑,石碑上的那段文字雕刻得歪歪扭扭,并无美感。那些符号是一些复杂的繁体字,但几乎并不难认,从那半文言不文言,半白话不白话的文章风格上,让沈铭德联想起在民国时期,那些推行白话文的文豪们所写的文章来。然而,从这段文字的错别字和用词上,他觉得这些碑文绝不应该出自某些饱学之士的手笔。沈铭德观其大略,将一些他能看懂的部分和那些能够看清的只言片语在心中整合了一下。之后,他认为,与其说是一篇关于这个村庄的历史,不如说是某人的自传更贴切一些。这古村的名字和建立年代部分已经随着石碑的破损而被抹掉了。其它的,他能看懂的部分讲到的是一位得了道的高人来到“混沌”山脚下。他驱除了盘踞在此山中的上古怪兽“混沌”,之后在此山中修行。在此期间,他在附近医病救人,讲经传道,他感化了山里的土匪,还收留了不少的穷人,他们在高人的指导下建立起村庄,铲奸除恶替天行道种种,反正就是说这位高人做尽了好事。这位高人的行为感天动地,最后,被那些村民们称为“山弥勒”的神仙不久就会降世临凡。这位得道的高人又赐予村民们长生之术,教给村民如何开坛作法,召唤真神,并承诺村民们一旦真神降临,他们就能跳出苦海,位列仙班。最后这位高人要进山闭门修行,直到真神降临。他将统领全村的权柄交给了他的儿子,并吩咐他的儿子每隔三个月就要跳进湖中聆听他的教诲,而且他还会托梦给他儿子指点迷津。一顿折腾之后,高人就只身跳入湖中,再也不见回来。

    粗略的阅读之后,沈铭德带着苦笑摇了摇头。他带着嘲弄地寻思着,这不就是一个民间故事吗,难道周腾飞也掉进湖里找神仙修行去了?结合着六叔的胡言乱语,或许那位高人就是从现代“穿越”回到那个时代,或许那位高人就是周腾飞自己也说准啊。沈铭德随即穿过门廊,步入正殿。说是正殿,其实也就是个十八,九,不过二十平米的房间。房间的四壁空空如也,虽然陈旧,但似乎能够看出被修复过的痕迹。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近似球状的老树根一样的东西,直径约为一米。在沈铭德的仔细查看下发现,这东西的核心部分确实是一个球状树根,它被摆放在一个巨大石制的底座之上。在这树根的外围覆盖着很多其它动物的形象的雕刻,并用长钉和木楔固定于球形树根之上。在这些覆盖物的包裹之下,显得这树根更加巨大。那些覆盖在外围的雕刻物制作得简陋又粗糙,但某些依然可以分辨出是哪些动物的身体特征。比如在这树根之上,沈铭德看出了雄鹿的犄角,乌龟的背壳,还有某些四蹄动物的脚。又从那些覆盖的雕刻之间横七竖八的支出许过粗细不均,长短不一的树枝作为装饰物,让观者极为不解。这些覆盖着的雕刻和突出的树枝装饰完全不是在球形树根上均匀分布的,如果说这是当地村民制作的工艺品或是神像的话,这东西完全违背了人类对于“对称”的审美标准。这东西就像一只在海底蠕动着的棘皮动物,完全找不到自己进化的方向。

    沈铭德向这只“棘皮动物”雕像的身后缓慢地转去,他打算鉴赏一下当地村民的想象力倒地有多么疯狂。然而就在他转到这个雕像的背后时,一件突兀的东西让他震惊。那不是一个雕刻,而实实在在的是件物品,而且在当今社会极为常见。就在这树根的背面,一根长钉将一部手机定在了树根之上。长钉穿过屏幕,碎裂的痕迹如同蛛网一样环绕着钉子,圆滑的手机四边,精致的机身,简约的屏幕设计都说明这部手机就是今年最新一代的产品。还有机身两侧露出的手机保护壳的花纹设计,这不就是周腾飞的手机吗?记得年初时,周腾飞拿到这部手机时还在公司里炫耀了一番,并且还将萧静送给他的手机保护壳的图案设计展示给沈铭德看。于是沈铭德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了钉子,取下了这台手机。收好周腾飞的遗物,他又用自己的手机拍摄下了几张这个奇怪的雕像照片。

    沈铭德踏出了正殿的大门,四周依然白雾茫茫,只能看见身边几米外的范围。那雾气就像拥有了智慧,不远不近地环绕在自己的身边,跟随他一起移动。沈铭德感觉自己就像一位出行的帝王,无论走到何处,头顶上一张由薄纱织成的华盖始终笼罩着自己。透过这层薄纱,他只能看见前方屋脊的轮廓和黑压压的树林。这个景象似乎给了沈铭德一记耳光,他想自己是不是想得太浪漫了?帝王与华盖的比喻实在无法体现自己的心情,或许自己是陷入捕虫网中的一只苍蝇也说不定。在或许,自己是一名站在舞台上的演员,聚光灯跟随着他移动,仅照亮他四周的景物。在那聚光灯的范围之外,对于作为演员的他来说是一片的黑暗。就在黑暗之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沈铭德真的有点痛恨自己的大脑,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搅动着他想象力。他的想象力又触发了一盏感应灯,那一盏灯射出的却不是光亮,而是人类最原始的,对黑暗和未知的奇妙情感。沈铭德想哼起一段小曲,却觉得在无人的荒村中这种做法更显得诡异。“对呀,就是这种在舞台上的感觉,才让萧静有了上一次被人盯着看的恐惧。”沈铭德在心里又提出了这种理论,试图让自己的理性夺回他身体的控制权。于是,他将冲锋衣的拉锁拉向最上端,尽量将脖子缩进衣领,双手环胸,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下了缓坡。

    从缓坡上本应该可以将这座古村的全貌尽收眼底。但是在雾气的笼罩下,沈铭德仅是看到了前方一小段旷阔的土道,两边前两排房屋的轮廓。那些屋舍破败而颓废,“人”字形的房顶有些塌陷,敞开的木制薄门板一张一合。“为什么那块门板会在无风的状态下一张一合呢?”他的想象力又一次被搅动了起来。为了压制那种情绪,沈铭德低下头,快走起来。然而就在低头走下缓坡时,土道上又一个显得突兀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景象是在现实之中再平常不过的事。然而出现在这里,却让沈铭德不得不驻足观看。就在这缓坡的底部,土道上用石头写着“救救我”三个字,旁边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压着一张A7大小的纸片使得这个景象更加显眼。沈铭德迅速看向左右两边,却没有看向自己的正后方。不知是那个“凡人肩上有阳灯,阳灯护体鬼难侵。夜半回头灯易灭,阳灯一灭命难寻。”的古老迷信阻止了他,还是觉得在这种环境中回头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沈铭德呆立半晌才踢开了石头。他看见那应该是一张工作笔记上撕下来的纸,纸上用铅笔画了一副粗糙的简笔画。那画风十分的简洁,画面上明显可以看出一条坡道连接着一条直路。在那条直路上标有一个指示向前方的箭头,就在直路旁边画了一栋房子,房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山”字。就在那房子下方标有“左6”的字样。沈铭德就像躲避秽 物似的一脚跨过了地上的字。他将手揣在口袋里,也没有去触碰那张纸片,大步流星地顺着土道向前走去。